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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长映亭溪处 第412章 求剑十三

    413.

    凤凰站在池子里,把围在池子边的人看了一圈,失望地收回视线。

    “都是些庸俗之人。”

    “罢了,我都出来了,也只能选一个庸俗之人为主了。按照剑主的约定,我提出一个要求,只有完成要求的第一个人才能与我结契。”

    “我的要求是亲手酿一壶酒给我。”

    守在池边的帝锦道:“这要求倒也不算难。”

    金宝转头看向他,“这不难吗?酿一壶酒最迟也要三五个月。”

    “比起让你杀人和自宫,这要求已经算是简单了。”

    一旁的宿印星道,“几百年前,也有一把神兵现世,那是一把三叉戟,器灵是一只金色三足蟾,金色三足蟾要求唤他那人断一条腿。”

    “神兵现世,千年难得一遇,许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神兵一次,何况亲身召唤出神兵,那人失了智,不仅断了自己的腿,还遇见一个捉妖师便断一个人的腿。”

    “比起这些,酿酒的确算得上轻易。”

    守在池边的人群早早退去,都急着酿酒。

    毕竟以往只有召唤出器灵的人可以完成要求,而如今这只高傲的凤凰却是向所有人提出的要求。

    宿印星看向溪亭陟,“按照规矩,本应当只有你能完成他的要求,如今争抢器灵的人无数,溪亭兄如今做想?”

    “还能如今做想。”帝锦看向溪亭陟,“如今人妖大同,又人人争夺器灵才顾不上杀他,若是以前,溪亭兄也是那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李杳看抬手,一颗石子击在帝锦后膝处,他膝盖一软,单脚跪在地上。

    “你我虽师出同门,情谊却没有几分,若下次再言语冒犯,我废了你之后再去找师伯认罪。”

    所有人都散开之后,凤凰站在池边中间,百无聊赖地转着头,一抬眼就看见远处坐在木板上的墨衣小少年。

    天气炎热,他靠在酒坛子上,头顶上的银冠闪烁着冷光,身上墨衣也在阳光下像墨水一样流淌。

    穿得矜贵,脸上的表情淡漠,手里却拿着村口老婆婆喜欢拿着的烂蒲扇,一文一个都没人要的那种。

    凤凰一顿,看了看他的脸,又看向就在池边不远处站着的金宝。

    明明长得一模一样,但是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

    一个穿着白衣,咋咋呼呼的,像是富贵人家的傻儿子,一个穿着墨衣,一看就养得矜贵。

    凤凰看向金宝,“喂!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金宝转着脑袋,“你叫谁?”

    “就你,穿白衣服的娃娃!”

    金宝转过身看着他,“干嘛?”

    这凤凰对溪亭陟不敬,金宝对他也没有几分好语气。

    凤凰抬起翅膀,指着树荫下纳凉的银宝。

    “那是谁?”

    金宝转头看向凤凰所指的方向,恰好看见银宝在和驾着板车的妇人说话,妇人手里端着一个瓷碗,叽里咕噜地跟银宝说着什么。

    银宝接过她手里的碗,缓缓端到嘴边。

    金宝叫道:“哎!小椿生!那是酒!你还不能喝!”

    师祖明明说过,不到及笄之年,不准喝酒。

    金宝撒腿跑到银宝面前,但还是晚了一步,银宝已经抿了一口。

    他抬眼看向许凌青,“又涩又辣,难喝。”

    许凌青顿时道:“你懂什么,这就是酒的味道,不涩不辣的是糖水。”

    “他就是该喝糖水的年纪!”

    金宝像个老婆子,看着许凌青道:“姨,他还不到十一岁,不要给他喝乱七八糟的东西!”

    许凌青看向他,“你要不要尝尝?我亲手酿的青梅酿,别处可尝不到。”

    金宝摇头,他刚要说什么,下一瞬间他便想到了什么,他指着凤凰的位置。

    “姨,你把的青梅酿递给那凤凰尝尝。”

    许凌青转头立在金水池子里的凤凰,“它提的要求是喝酒?”

    “不是喝酒,是酿酒。姨,你快去,要是你能契约它,这一辈子你就飞黄腾达了!”

    已经飞黄腾达过的许凌青看着那只凤凰,重新倒了一碗青梅酿到那凤凰面前。

    “尝尝。”

    凤凰看着她端到面前的青梅酿,又看向树荫下的闲散少年。

    它端过许凌青的青梅酿喝了一口,下一瞬间便振颤着翅膀,朝着银宝飞去。

    它落到银宝面前的酒坛子上,“我认可你的酒,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的器主了。”

    银宝微愣,抬眼看向一旁的金宝。

    金宝眨巴眨巴眼睛,伸出罪恶的爪子,拽住凤凰的羽毛。

    “这酒不是他酿的,是那姨酿的。”

    讲真,他也很想获得神兵的是小椿生,但是酿酒的人的确是那姨。

    凤凰挥了挥翅膀,甩开金宝的手。

    “这酒是他酿的。”

    银宝稍微坐直身子,“不是我。”

    “是你。”

    凤凰看着他,“我认定是你酿的,就是你酿的。”

    “我不会酿酒。”

    银宝从木板车上跳下来,抬眼看向凤凰。

    “我对你无意,你可另寻他主。”

    凤凰冷哼一声,飞着落到银宝肩头。

    “不行,就得是你。”

    凤凰执意跟着银宝,变小了落到银宝头顶,像是在上面安窝了。

    银宝咬着牙,“下来!”

    “我不,除非你跟我签订契约。”

    金宝看向卖酒的姨,确定这个姨对神兵也无意后,才跟银宝小声蛐蛐道:

    “它虽然很吵,但是你就跟它签了吧,阿爹都说了,你跟他签了就不用回法雨寺吃苦,可以回溪亭府当少主。”

    有器灵维系神魂,银宝便不用再担心短寿之相。

    银宝转头看向金宝,“我宁愿回法雨寺。”

    这鸟太吵了,后面指定会吵得他不得安生。

    凤凰窝在他的发冠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你回寺庙我也跟着你。”

    金宝抬头看向它,“你为何执意跟着他?”

    凤凰睁开一只眼睛,斜睨着看向金宝。

    “跟着他轻松。”

    “本尊素来不爱打打杀杀,你们来求剑的,无非是一些好斗之徒,又或者喜欢耀武扬威的虚伪之辈,跟着这种人,本尊这辈子就得累死。”

    “跟着他好,他又懒又闲,看着也不像一个爱修炼的。”

    “你俩看着也是富贵人家,我要是跟着你们,也不会出现把器灵把奴婢使的情况,应当是会很悠闲。”

    金宝“哦”了一声,“这不也是懒吗。”

    凤凰道:“本尊就乐意懒。”

    银宝抬手,一把从头顶上把凤凰薅下来,他攥着凤凰,转身看向身后的李杳。

    “阿娘,你寻个法子把他封印了,别让他跟着我。”

    李杳微顿,看着他递过来的凤凰。

    “你可知,有了它你即便不用修炼也能长寿?”

    “知道。”

    银宝抬头看着她,“封了吧。”

    “你敢封印本尊,本尊不认你了!”

    凤凰刚要从银宝手里挣脱出来,下一瞬间便被溪亭陟抓住。

    它奋力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小小树妖,还不放了本尊!”

    溪亭陟没理,他看向银宝:“按照洗剑池的规矩,他认定你完成了它的要求,那你便已经是它的主人,契约已经开始生效。”

    “你现在嫌弃它,那便封印它一阵子,等你想明白之后再来寻它。”

    银宝嫌弃地看一眼凤凰,扭过头。

    他才不会去寻它。

    *

    回到山下的客栈里,李杳刚要下楼,银宝便扯了扯她的袖子。

    李杳回头看向他,“怎么了?”

    银宝看着她前面的溪亭陟,又看着旁边凑过来的金宝。

    金宝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心领神会,他顿时道:

    “小椿生和阿娘之间有秘密了,这个秘密还不能告诉我和阿爹!”

    “没有。”银宝怕金宝胡搅蛮缠,他看向李杳,言简意赅道:

    “赌局。”

    李杳顿时明白,她看向溪亭陟。

    “我带他出去一趟,你先回房间吧。”

    赌局的事,李杳与他说过。

    溪亭陟顿时道:“我与你一同去。”

    李杳看向金宝,“那去了你和金宝在外面等着。”

    溪亭陟和金宝在赌坊外面等着,金宝转头看向溪亭陟。

    “阿爹,你是不是觉得阿娘即便喝酒赌坊还屠杀,但依旧还是一个好人?”

    溪亭陟微顿,垂眼看着金宝。

    只一眼,金宝明白了他的意思。

    金宝道:“阿娘身上的反差太大,可即便她做了什么,我都还觉得她是个好人,就算她去逛欢楼,我也会觉得她有苦衷。”

    溪亭陟垂眼,“那也不一定,她有可能只是好奇。”

    自从在地蓝尘埃落地之后,霜袖便经常来找李杳,他在霜袖嘴里,经常能听到这三个字。

    他转眼看向赌坊,“你娘只是觉得新奇,我不会让她成瘾的。”

    金宝叹气,蹲在他脚边,双手托着脸。

    他们家要完蛋了,一个大赌鬼娘,一个小赌鬼弟弟,还有一个溺爱两个赌鬼的阿爹,只有他才是正常人。

    金宝觉得,他更要好好修行了,日后就算有人欺负他们,他也要能保护他们。

    李杳带着银宝出来的时候,银宝走到金宝面前。

    “你能否打造纳戒?”

    金宝眨了眨眼,“没试过,但是应该可以。”

    “我要一个储存空间很大的纳戒。”

    “你要那么大的纳戒做什么,你的十方锦囊难道不够你装东西?”

    “装银子。”银宝看着他,“十方锦囊已经装满了,还有一些在阿娘的纳戒里。”

    溪亭陟闻言看向李杳,“赢这么多?”

    李杳淡笑不语。

    下注的人太多,又唯有她赢了,几乎所有的银子都进了银宝的十方囊和她的纳戒。

    金宝傻眼,“赌坊这么赚钱?”

    金宝看向面前高大的赌坊,“我进去看看。”

    溪亭陟一把拉住他,“赌局已过,你现在进去也晚了。”

    金宝眨巴眨巴眼睛,看向银宝。

    “把你的银子分我一半。”

    银宝抬眼看着他,“你要银子做什么?”

    “我打算去行走江湖了,要一些银子傍身。”

    金宝蹿到他面前,拿过他腰间的锦囊。

    “反正你都要回法雨寺,这银子也用不上,不如给我。”

    银宝从他手里拿回锦囊,“谁说用不上,寺里的古钟陈旧了,我要给寺里换一个。”

    “你换钟也要不了这么多银子,给我一些。”

    看着吵吵闹闹的两个娃娃,李杳转眼看向溪亭陟。

    “你同意金宝一个人出去闯荡?”

    溪亭陟看着白衣小少年,“我们以前将他养得太天真了,他该出去走走了。”

    他看着李杳,“家就在地蓝,他要是累了,会回来的。”

    李杳看着金宝,“那就趁这段时间,多教一些法术给他。”

    *

    金宝背着一个小包袱,抱着银宝道:

    “哥哥要走了,但是每年除夕之前,我还是会去看你的,然后带你去地蓝。”

    银宝淡淡道:“不需要你带,我也能一个人去地蓝。”

    “不能这样,你要等我,我俩一起回去。”

    金宝和银宝说完之后,才看下李杳和溪亭陟,他道:

    “阿爹阿娘,我走了。”

    金宝走到远处,还使劲朝着李杳和溪亭陟挥手。

    看着他跳脱的样子,李杳道:

    “不知不觉,他都长这么大了。”

    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只会哭,只匆匆一面之后,便是在柳州,他窝在霜袖怀里啃包子。

    然后他躲在酒窖里,傻愣愣地看着她,话都还说不利索。

    溪亭陟看着金宝,“那只堕妖,在他心里埋了一根针,等他出去多走走,看清了这个世界,自然会回来的。”

    李杳垂眼看着一旁的银宝,银宝道:

    “我生性淡漠,不爱与他人共情。”

    李杳一顿,“我不是要说这个,金宝可找你拿银子了?”

    银宝微顿,“没有。”

    李杳看向溪亭陟,溪亭陟道:“他也未曾找我要过。”

    李杳看向金宝消失的地方,“他也没找我要。”

    银宝道,“他竟然这般有骨气。”

    为了真切地历练,连银子都不要了。

    “他走了,承诺给你的纳戒要何时给你?”

    三人往回走,李杳边走边问。

    银宝道:“祖母传信说已经让曲谙叔叔给我送了。”

    李杳点点头,“那你打算何时回溪亭府?”

    “再过几年。”银宝道,“老和尚走的时候说我心浮气躁,让我把寺内的佛经背完了才能离寺。”

    这是怀桑的遗愿,他就算平日里再不亲近老和尚,也要把老和尚最后的要求做到。

    李杳看着他,沉默良久,还是道:

    “你与你院中的小姑娘是何关系?”

    她本不欲多问此事,但是那个小姑娘走了,她总得告诉银宝一声。

    “无甚关系,不过看在许凌青的面子上,让她借住几天罢了。”

    “她走了。”

    李杳看着他道。

    银宝脚步一停,抬眼看向她。

    “她说她要拜师学艺,已经离开法雨寺了。”

    银宝没问李杳如何知道此事,也没问李今去了哪里,他淡淡道:

    “走了便走了,法雨寺本来也不便留宿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