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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化尘 第404章 雪狼战士的异变

    在中央祭坛那场愈演愈烈、已经彻底陷入疯狂与混乱的惨烈混战进行到白热化之时,一道更加阴险、更加隐蔽、也更加致命的阴影,正如同最狡猾的毒蛇,在战场的边缘地带悄然蔓延。那里,是雪狼部落战士们临时的庇护点,是他们在这片充斥着死亡与毁灭的神殿中,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立足之地。这里聚集着那些在之前与图鉴组织精锐和神殿守护灵的连番血战中,身负重伤、体力耗尽、意志力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勇士们。

    对于那无孔不入、擅长从最薄弱环节下手的灾厄能量而言,这些身心俱疲、精神防线千疮百孔的战士,无疑是它最理想的温床,是最脆弱、也最完美的突破口。

    他们不像叶络那样,拥有着经过千锤百炼、坚韧如钢的强大精神力,以及对各种异常能量的高度警觉与分析能力;他们也不像莫黎那样,拥有着能够扭曲空间、在一定程度上隔绝外部能量侵蚀的特殊遗蜕。这些来自北地铁血部落的勇士们,他们所能依仗的,只有那早已伤痕累累的血肉之躯,以及那份被鲜血与荣耀浇灌的、属于战士的最后意志。他们只能被动地、赤裸地承受着那股弥漫在神殿空气中、充满了精神剧毒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污秽气息。

    起初,他们只是感到身上的伤口比平时更加难以忍受的灼热与疼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肉中啃噬;头脑变得愈发昏沉,视线模糊,耳边充满了意义不明的嗡鸣;心中无端升起一股股难以抑制的暴躁、嫉妒和深不见底的绝望情绪。但随着那自封印裂隙中逸散出的灾厄能量浓度越来越高,越来越浓郁,质变的时刻,终于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悄然开始了。

    巴图,这位雪狼部落的首领,此刻正用他那宽阔的后背,死死地抵住一头体型庞大的、已经异化得不成样子的冰晶魔像的疯狂冲撞。魔像的每一次撞击,都让他脚下的冰面迸裂出蛛网般的裂纹,双臂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即便身处如此险境,他的心中,始终挂念着后方那些生死未卜的族人。

    他在一次拼尽全力将魔像顶退的短暂间隙,用布满血丝的眼角,焦急万分地回头望去。然而,就是这匆匆的一瞥,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幅令他肝胆俱裂、睚眦欲裂、几乎要将手中战斧都捏碎的恐怖画面。

    他看到,乌赫长老,一名在部落中德高望重、平日里最是沉稳慈祥、负责传授年轻战士们先祖智慧的长者,此刻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骇人听闻的血红色。那双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理智与温和,只有纯粹的、不加掩饰的、野兽般的疯狂与混乱。他的口中,正发出着无意识的、如同被困在牢笼中即将发疯的野兽般的低沉嘶吼。他那双本应饱经风霜、布满老茧的手,此刻指甲变得异常尖锐和乌黑,正在疯狂地、用力地撕扯着自己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大片的血肉被他自己撕扯下来,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痛苦,脸上反而流露出一丝诡异的、满足的笑容。

    而在那位已经彻底疯癫的长者不远处,另一名叫做卡尔的年轻战士,他的情况则更加诡异和不祥。这名战士在之前的战斗中,为了掩护同伴而失去了一条手臂,是部落公认的英雄。但此刻,他幸存的另一只手臂和半边脸上,浮现出大片大片如同毒蛇的鳞片般、缓缓蠕动着的黑色诡异斑纹。他没有像乌赫长老那样嘶吼或自残,而是低着头,安静得可怕,只是用一种充满了刻骨恶意与原始饥渴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身边另一名还在痛苦呻吟、伤势比他更重的同伴。他的喉咙里,发出着“咯咯”的、如同饥饿的鬣狗在撕咬骨头般的怪响,仿佛在他眼中,那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已经不再是同类,而是一块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可以随意享用的猎物。

    “乌赫长老!卡尔!你们怎么了?!都给我清醒一点!”

    巴图的心脏仿佛被一只由万年玄冰凝成的手掌狠狠地、无情地揪住,然后猛力攥紧。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悲痛、恐惧与不敢置信的情绪,如同火山般从他胸中爆发。他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大吼,再也顾不上眼前那头再次冲来的冰晶魔像,不顾一切地转身,想要冲过去唤醒那些正在堕入深渊的族人。

    他如同狂风般冲到那位名为乌赫的长者面前,伸出那只布满伤痕的大手,想要抓住对方的肩膀,将他摇醒。然而,乌赫长老却仿佛根本不认识他,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他猛地一抬头,那双已经完全被血色占据的眼睛里,爆发出令人心悸的、不属于人类的惊人凶光。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年迈野兽,用那只尚且完好的手,以一种与他年龄和重伤之躯完全不符的恐怖力量与惊人速度,狠狠地抓向巴图的咽喉!

    “长老!”巴图大惊失色,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位曾经教导他箭术、在他儿时将他扛在肩头的长者,会对他下如此杀手。他下意识地猛地侧身躲闪,那带着乌黑指甲的利爪,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带起一阵恶风。与此同时,他反手一记手刀,重重地砍在了对方的脖颈侧面。他已经竭力控制了力道,只想用最温和的方式将其击晕。

    然而,令他感到无比惊骇的是,对方虽然被他这足以砍断一棵小树的手刀结结实实地击中,身体只是猛地晃了晃,却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倒下。他反而像是受到了更强烈的刺激,口中发出了更加愤怒的、充满了怨毒的咆哮,再一次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其力量和速度,竟然比他受伤之前还要强大得多!

    巴图别无选择,他的眼中瞬间涌出了滚烫的、饱含着无尽悲怆的泪水。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敬爱的长者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他一咬牙,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一拳重重地、结结实实地击打在乌赫长老的胸口。巨大的力道将这位老者的身体直接击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远处的冰墙之上,发出一声闷响,这才再无声息,昏死了过去。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悲剧的开始。

    巴图这被迫无奈的行动,仿佛一根被丢进火药桶里的火柴,瞬间引爆了整个庇护点内那早已积蓄到顶点的混乱。庇护点内,更多的受伤战士,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浓,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了异变的迹象。有的开始疯狂地攻击身边的人,不论对方是尚未异变的敌人,还是曾经生死与共的同伴;有的则像是听到了某种神圣的召唤,化身为最忠诚、最狂热的信徒,不顾一切地、如同飞蛾扑火般,想要冲向那能量最浓郁的祭坛中心,仿佛那里有什么至高无上的存在,在召唤着他们献上自己的灵魂。

    原本作为最后希望的后方营地,在短短的几十秒内,瞬间从一个伤员的庇护所,变成了一座兄弟相残、自相屠杀的、充满了血腥与绝望的内乱屠宰场。

    叶络虽然深陷于正面战场的围攻,但他那强大的精神力,一直如同雷达般,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整个战场的局势。后方那突如其来的骚动与惨叫,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当他看到巴图含着热泪,亲手将自己的族人击倒的那一幕时,他的内心猛地一沉,一股比神殿寒气还要冰冷刺骨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灾厄之源”最恐怖、最恶毒的地方。它不仅能从外部腐化环境,狂化敌人,更能以一种无声无息的方式,从内部瓦解你的盟友,将你最信任的、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变成最致命、最意想不到的尖刀。

    这种从内部爆发的信任危机,比任何强大的外部敌人都更加阴险,也更加致命。因为它摧毁的,不仅仅是一个团队的战斗力,更是这个团队赖以生存的根基——那本就脆弱不堪的士气、彼此间的信任,以及在绝境中燃烧的最后希望。

    摇摇欲坠的防线,正在从最意想不到的、也最无法防御的地方,开始崩溃。

    巴图在后方艰难地试图控制住这混乱到极点的场面。他此刻的心,仿佛被无数把尖刀反复凌迟。他既要拼命阻止那些已经彻底异变的族人冲入前方的战场,给叶络和莫黎造成更大的麻烦;又要竭力保护那些尚未出现异变迹象的、本就重伤的伤员;同时,还要时刻躲避那些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将他视为头号敌人的昔日同伴的疯狂攻击。他心如刀绞,每一次被迫出手,都仿佛是在亲手割裂自己的灵魂。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混乱之中,一名已经深度异变的雪狼战士,他原本因为受伤而有些佝偻的身形,此刻变得比之前更加矫健和敏锐,那双彻底变成血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属于人类的狡诈与凶残的光芒。

    他看准了巴图被另外两名刚刚异变的族人死死缠住的、那一闪即逝的空隙,身体猛地一矮,整个身躯如同猎豹般贴地滑行,化作一道难以察觉的黑色影子。他无声无息地、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灵巧,绕过了巴图那道用悲痛与血泪铸就的防线,以一个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刁钻角度,扑向了那个正在防线最前端,全力施展着空间屏障、抵御着正面如潮水般涌来的守护灵洪流、此刻后背完全不设防的娇小身影——莫黎!

    这名异变战士的指甲,已经异化得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般锋利而乌黑,上面附着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强烈腐蚀性气息的灾厄能量。他的目标,精准而致命,正是莫黎那毫无防备的后心要害!

    “莫黎!小心!”

    叶络的瞳孔,在看到那道黑影扑向莫黎的这一刻,瞬间收缩成了最危险、最细小的针尖状!一股混杂着暴怒与极致恐惧的情绪,如同核弹般在他脑中炸开!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声音的提醒,已经远远追不上那道扑杀的黑影!

    那一瞬间,叶络那因为持续战斗而高速运转的大脑,甚至来不及进行任何复杂的思考和利弊权衡。他身体最深处的本能,或者说,那份早已在无数次生死考验中、被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守护意志,压倒了一切理智与算计。

    他毫不犹豫地,瞬间启动了“长日将尽”那并不熟练、且会带来巨大负担的空间跳跃能力!

    他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个因为速度过快而产生的、模糊的电光残影,几乎是在同一刹那,他强行撕裂了身前的空间,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则的方式,无比精准地出现在了莫黎的身后,正好挡在了她与那致命偷袭之间。

    他没有任何时间去凝聚“霜噬之牙”的战刃,也没有任何时间去施展哪怕最基础的防御能力。

    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用自己并不强壮的后背,迎向了那致命的、来自盟友的背叛一击。

    “噗嗤——!”

    一声利爪毫不留情地撕开坚韧肌肉的、令人牙酸的沉闷声响,在嘈杂的战场上清晰可闻。

    叶络伸出的右手,快如闪电,稳稳地、死死地握住了那名异变战士自上而下挥来的、致命的利爪。然而,对方那已经异化得如同精钢般的锋利指甲,还是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掌心的皮肉,带出一串触目惊心的、滚烫的血珠。

    鲜血温热,顺着他的指缝滴落,掉落在冰冷的、已经被灾厄能量深度污染的黑色地面上,发出了一阵阵轻微的、如同烙铁入水的“滋滋”声,冒起几缕白烟。

    叶络强忍着手掌传来的、如同被烧红烙铁贯穿的剧痛,以及那股顺着伤口疯狂侵入体内的、阴冷而污秽的灾厄能量,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抬起头,用他那双因为愤怒与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对上了那张曾经熟悉、曾经在篝火旁对他露出过憨厚笑容,此刻却扭曲、陌生、充满了无尽疯狂与纯粹恶意的脸。

    他的心中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股被最信任的盟友背叛、被最纯粹的守护意志所亵渎的、冰冷刺骨的滔天愤怒。

    最坚固的防线,那道由信任和情谊所铸就的防线,终于,以一种最残忍、最血腥的方式,从内部被彻底撕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