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衣冠谋冢 > 第64章 鬼母蛊·青莲裂城

衣冠谋冢 第64章 鬼母蛊·青莲裂城

    鬼母悬浮于幽暗天幕之下,素白长裙如同死亡本身投下的苍白印记。那双纯粹的幽紫眼眸,如同两口通往虚无的深渊漩涡,漠然地扫过下方因她一剑而陷入短暂、真空般死寂的战场。那道横亘在峒川城墙上的、边缘光滑如镜、散发着幽幽碧芒的巨大缺口,如同大地被神灵用橡皮擦抹去的一道笔触,无声地嘲笑着凡尘的脆弱与徒劳的防御。

    她手中的碧落长剑斜指染血的大地,剑身流淌的幽光深邃内敛,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线与希望。剑尖处,一朵虚幻、幽冷、边缘无声燃烧着妖异幽紫色火焰的“青莲”缓缓旋转、绽放。这并非实体,而是由最纯粹、最凝练的死亡剑气法则凝聚而成的具象!莲瓣舒展,每一片都薄如空间裂痕却又锋锐无匹,其上流淌着斩断因果、湮灭生机的绝对锐意。青莲的每一次旋转,都带起细微却足以切割灵魂的空间涟漪,发出无声的法则尖啸。

    阿尔忒弥斯(阿月)银发在因法则碰撞而狂暴的气流中狂舞如瀑,剔透的银瞳如同两颗冻结的星辰,死死锁定那悬浮的死神。她周身弥漫的极寒气息浓郁到近乎实质,脚下厚达数尺的幽蓝玄冰如同活体的寒冰领域,发出“咔咔”的细密冻结声,不断向外蔓延、加厚,将所触及的一切瞬间冰封!她手中的穆月横刀,刀身冰蓝神光流转,光芒比之前更加璀璨、更加凝练,仿佛握着一截凝固的星河核心!一股冻结时空、寂灭万物、足以让恒星熄灭的恐怖刀意,如同在深渊尽头苏醒的远古冰龙,在她周身疯狂凝聚、压缩、蓄势待发!空气在她周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空间仿佛被冻结的巨手捏得变形、龟裂!

    鬼母幽紫的眼眸毫无波澜,仿佛阿尔忒弥斯那足以冻结灵魂本源的刀意,只是掠过深渊的一缕微不足道的寒风。她只是淡漠地抬起了碧落长剑。

    剑尖微不可察地一颤,那朵旋转的幽焰青莲骤然加速至超越视觉的极限!

    **嗡——!**

    一道凝练如液态幽碧水晶、纯粹到极致的剑气,无声无息地从碧落剑尖激射而出!剑气初始纤细如发,却在离剑的瞬间,迎风暴涨!剑气所经轨迹,无数朵虚幻的幽焰青莲凭空绽放、旋转、又在刹那间无声湮灭!每一朵青莲的湮灭,都并非消散,而是将自身蕴含的、斩灭“存在”的死亡法则彻底献祭,融入那道主剑气之中!让那道剑气变得更加凝练、更加锐利、更加……不可违逆!仿佛死亡的法则本身化作了审判之刃!

    剑气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如同世界薄膜被无形利刃缓缓割裂的“嗤——啦——”声!空气被瞬间抽离、湮灭,形成一条真空的死亡路径!一股斩断存在、湮灭生机的死寂剑意,如同灭世的寒潮,无声无息却又无可阻挡地再次席卷了整个战场!这是对“物质”和“生命”本身的终极否定!

    阿尔忒弥斯剔透的银瞳中冰蓝神光骤然爆射!她不再闪避!面对这锁定灵魂、避无可避、直指存在根本的法则之剑,唯有——以绝对寒冰,硬撼绝对湮灭!

    “寂灭·冰魄归墟!”

    她清冷的声音如同宇宙终焉的宣判,手中穆月刀悍然斩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刀光!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绝对零度法则本身构成的冰蓝“线”,从刀尖延伸而出!这“线”所过之处,万物停滞!光线凝固!声音消失!时间流被冻结!连那汹涌而来的、湮灭一切的死亡剑意,在这道冰蓝细线面前,都出现了明显的迟滞与法则层面的对抗!

    冰蓝的“冻结之线”无声无息地撞上了那道撕裂“存在”的幽碧剑气!

    **轰——嗡——!!!**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湮灭!

    冰蓝的绝对冻结法则与幽碧的绝对湮灭法则!两种触及世界本源的至高力量,在碰撞的中心点轰然爆发、激烈对耗!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崩解、让天地失声的诡异法则嗡鸣与空间撕裂的尖啸!碰撞的核心,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剧烈扭曲、塌陷!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疯狂旋转的微型混沌漩涡!漩涡之中,冰蓝色的绝对寒冰法则碎片与幽碧色的湮灭死亡法则碎片疯狂绞杀、湮灭!恐怖的冲击波不再是气浪,而是混合着法则碎片的毁灭涟漪,瞬间扩散开来!

    冲击波所及之处,地面瞬间被冻结成深达丈许的幽蓝玄冰,紧接着又被无形的湮灭剑气如同砂纸般磨成最细微的、闪烁着危险光芒的法则尘埃!靠近的士兵,无论身披重甲还是布衣,瞬间化为栩栩如生的冰雕,又在下一瞬被剑气余波无声地分解、气化,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高坡上嶙峋的怪石如同被投入粉碎机般化为齑粉!

    阿尔忒弥斯和鬼母的身影同时被这股恐怖的法则反冲力震得向后倒飞!阿尔忒弥斯周身冰蓝光芒剧烈闪烁明灭,银发狂舞如银蛇,穆月刀发出一阵阵如同远古冰龙低吼般的嗡鸣!鬼母幽紫的眼眸依旧冰冷死寂,碧落长剑轻颤,剑尖那朵青莲虚影瞬间黯淡又复炽盛,明灭不定!

    宗师之战,已臻化境!每一次碰撞,都如同在重塑地水火风!

    下方战场,那短暂的、因神迹(或神罚)而生的死寂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疯狂、更加血腥的炼狱!

    “鬼母神威!杀光他们!”

    “堵住缺口!用身体堵!不能退!身后是峒川!是家!”

    “为了死去的兄弟!杀啊——!”

    苗侗大军在鬼母那毁天灭地的第二剑(尽管被挡下余威)刺激下,彻底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狂热!他们如同挣脱了最后枷锁的嗜血凶兽,发出非人的嚎叫,赤红着双眼,不顾一切地涌向城墙那道巨大的、光滑的死亡入口!缺口处,岳擎苍率领的、如同伤痕累累巨兽般的铁甲重骑和步卒方阵,爆发出最后的怒吼,如同磐石般死死抵住!巨大的包铁盾墙在疯狂的冲击下剧烈颤抖、变形!丈八长矛如同钢铁荆棘林,每一次捅刺都带起大蓬血雨!刀光闪烁,残肢断臂横飞!双方在狭窄的缺口处展开了最原始、最惨烈的血肉绞杀!尸体如同被收割的稻草般层层倒下,粘稠的鲜血瞬间浸透了每一寸土地,汇聚成令人作呕的血泊,又被无数双脚踏成猩红的泥浆!浓烈的血腥味和内脏破裂的恶臭冲天而起!

    东野轩与诡雷的搏杀也进入了最凶险、最惨烈的阶段!诡雷身形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幻术毒雾层出不穷,致命的毒针如同附骨之疽从最刁钻的角度射出!东野轩则如同燃烧生命本源的狂战神,双目赤红如血,刀法狂暴绝伦,以无匹的刚猛意志强行撕裂重重幻境,刀刀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劈向诡雷的真身!两人身影在混乱的战场上高速移动、碰撞,所过之处,刀气纵横撕裂大地,毒雾弥漫腐蚀生机,形成一片生人勿近的死亡领域!

    穆之矗立在城楼高处,脸色凝重如万载寒铁。他一边嘶声力竭地指挥着城上守军向下倾泻着最后的箭雨、滚木礌石,试图延缓那如同潮水般涌向缺口的敌人,一边死死盯着空中那两道如同创世神魔般交锋的身影!鬼母的力量深不可测,阿尔忒弥斯能否抵挡?那道如同地狱之门的缺口,在如此狂暴的冲击下,还能支撑多久?峒川城……危如累卵!

    就在这时!

    一道纤细、踉跄、却带着一种绝望决绝的身影,猛地冲下了混乱的城楼阶梯,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吞噬生命的血肉磨盘——城墙缺口的方向!

    是渊彩!

    她左肩的箭伤因剧烈的跑动而彻底崩裂,殷红的鲜血早已浸透了包扎的粗布,顺着她纤细的手臂不断滴落,在她身后拖出一道断断续续、刺目的血线!剧痛让她小脸煞白如纸,冷汗浸透了额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但她眼中燃烧着的,却是一种超越了肉体痛苦的、近乎殉道般的决绝!她看着空中父亲(蛊王)那在狂喜中扭曲的身影,看着鬼母那如同灭世魔神般的冰冷姿态,看着缺口处堆积如山的、熟悉或陌生的族人尸体,看着那些在血泊泥泞中依旧疯狂厮杀的赤红双眼……

    “停下!阿爹!快停下啊!看看你做了什么!”她心中发出泣血的呐喊,泪水混合着汗水、血水滑落,在她苍白的小脸上留下浑浊的痕迹。她不知道渺小的自己能做什么,她只知道,她必须站出来!哪怕她的声音会被战场的轰鸣淹没,哪怕她的身躯会被刀剑绞碎!她要用她的存在,她的血,去唤醒那被野心和疯狂蒙蔽的……父亲的心!

    她跌跌撞撞,如同狂风暴雨中一片飘零的落叶,冲入了那片由钢铁、血肉和死亡构成的绞肉机边缘!娇小的身影在疯狂厮杀、如同巨人般碰撞的人潮中显得如此渺小、如此脆弱,却又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飞蛾扑火般的悲壮!

    “渊彩姑娘!回来!”婉儿在城楼上看到这一幕,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泪水夺眶而出!

    穆之也看到了那道冲向死亡地带的身影,瞳孔骤然收缩如针!但他被指挥的重担和空中的神魔之战死死钉在原地,分身乏术!

    “拦住她!快!”穆之对着身边最近的亲卫厉声嘶吼!声音却瞬间被震天的喊杀声吞没!

    渊彩已经冲到了缺口附近!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内脏的恶臭、震耳欲聋的咆哮和濒死的惨嚎如同实质的墙壁冲击着她的感官!她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景象,看着那些在狂热中迷失、挥舞屠刀冲向缺口的族人,看着岳家军士兵眼中那冰冷的杀意和疲惫的绝望……

    她猛地停下踉跄的脚步,站在一片被鲜血浸透、相对空旷的泥泞之中。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甚至不顾崩裂的伤口喷涌的鲜血,对着高坡上那道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发出了穿透灵魂、饱含无尽悲怆与绝望的哭喊:

    “阿爹——!!!收手吧——!!!你看看他们!看看死去的族人啊!!!这流淌的血,堆积的尸骨……这不是你许诺的神话!这是……浩劫!是毁灭啊——!!!”

    少女凄厉到变调的哭喊,如同杜鹃啼血,带着撕裂灵魂的力量,穿透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能量的轰鸣声,如同一支无形的利箭,精准无比地射入了高坡之上,蛊王渊离的耳中,更仿佛直接刺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渊离面具下那两点疯狂跳动的幽绿磷火,在听到这声哭喊的刹那,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一滞!那高举进攻的手臂,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