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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青录 第386章 落霞渊

    天星峰灵机大现,已进入高潮。

    秘地之中争斗不休,局势渐趋明朗。十余处灵机显现之地,如今几乎尽数落入各大顶尖势力之手。那一众妄图分羹的较弱的其他势力弟子,纵有胆识机运,也大多折戟沉沙,魂断途中。

    秘境之凶,从不独因天地之威,最毒,终归是人心。

    而在这片腥风血雨之中,血炼宗的落败,尤为刺目。

    原派遣以血衍子为首的六名精锐,本意趁机夺宝,一鸣惊人,岂料却遭不知来历的黑袍圣子伏杀。血衍子虽凶威赫赫、残酷好杀,终仍不敌,被重创而遁,余下五人则悉数陨落。

    秘境尚未终结,血炼宗便已折翼淘汰。此事若传出,势必震动整个修真界!

    然而,那些风波还未扩散开来。此刻,在秘地深处,张炀一行人已将万年灵乳分割完毕。

    玉瓶归袖,灵光敛尽,那外显的灵机异象仿佛一梦初醒,四周天地也随之归于沉寂。此处秘地在失去灵乳之后,灵机枯竭,宛如被抽空了魂魄。

    “此地已无可留之物,是时候离开了。”

    云剑君收剑入鞘,神情一如往常,但眉眼间锋锐敛尽,语气平缓,透出几分疲惫。

    众人轻轻颔首,默契无言,转身循着来路缓步向峡谷出口行去。

    然而,当他们再度行至碧幽灵虫出没之处,脚步却不由一滞。

    不远处石壁之间,几具扭曲残破的尸骸静静横陈。衣衫破碎,血迹斑驳,皮肉溃烂发绿,其上隐有细密斑点蠕动,赫然正是碧幽灵虫吞噬后的可怖痕迹。

    那些尸体残缺不全,面容已不可辨,只有零星法宝残片、法袍碎纹昭示着,他们并非凡人,而是此前踏入此地的修士。

    空气中仍残留一丝腥甜的腐气,混合着隐约虫鸣,令人不寒而栗。

    褚玉宣扫了一眼尸骸,眼眸深处微波流转,轻声道:“看来,这几人是后来闯入此地的修士,终究未能逃过虫潮劫难……”

    她语气虽平,眸中却泛起一丝黯然。

    张炀目光微沉,却未多言,只转头看向她,缓声说道:“是时候唤出灵珠了。”

    褚玉宣轻轻颔首,从怀中取出一枚碧色灵珠,通体莹润,如水凝翠。她双指飞掐灵诀,灵力催动之下,灵珠登时泛起淡淡碧辉,宛若春水涟漪,柔和清澈,罩住四人周身。

    珠光流转之间,虫鸣似有所止。

    四人小心翼翼穿行于虫群之间,那些碧幽灵虫对碧灵珠极为忌惮,虽在四周盘旋蠕动,却未敢逼近分毫。沿途时有虫影闪动,绿光交错,惊心动魄如履薄冰,却终无大碍。

    不知过了多久,四人终于穿出虫群禁区。回望身后,只见那幽谷之中碧光如织,仿佛一片梦幻光海,此刻正徐徐收敛,归于死寂。

    云剑君轻轻一拱手,语声温和而含谢意:“此行多蒙二位道友相助,我与小师弟就此别过,来日再会。”

    张炀亦一笑颔首:“后会有期。”

    言罢,云剑君带着自家师弟转身离去,倏忽不见。

    目送二人离去,张炀转头望向褚玉宣,略作思索,便带她转向西南,另择一处地势隐蔽、灵气充盈的山崖凹地停下。

    此地嶙峋怪石林立,藤蔓交缠如织,视线遮蔽甚佳,正适合临时栖身。褚玉宣素手一扬,数枚阵旗应声飞出,分落四方。随即一道淡金色灵光悄然浮现,凝为一座三丈方圆的防御阵法,灵纹流转、气机内敛,赫然正是兼具隐匿与护身之效的云隐遁天阵。

    阵成之后,二人相视一笑,皆不言语,只是都齐齐倾吐了一口浊气便入阵盘坐调息。

    褚玉宣长身而坐,青丝如瀑,自肩头垂落而下,映着淡青灵辉,宛若空谷幽兰,气息清和静谧,顷刻已入静修之境。张炀则于她一侧盘膝端坐,神情沉稳,五指轻掐法诀,呼吸绵长,灵气缓缓运转于周身。

    阵外虫鸣阵阵,微风穿林如絮。阵内却仿若远离尘世,宁静如禅,唯有灵光起落、衣袂微动,似天地间仅余这方片刻清修之地。

    待两人恢复状态后,张炀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灵光一闪而逝,气息比之入秘境前更为内敛沉凝,周身灵力流转,已然重归巅峰。

    他略一抬手,掌中便浮现一只淡金玉盒,盒面纹饰繁复,灵光隐现,显是特制的灵物储器。他将玉盒轻轻推至褚玉宣身前。

    玉盒开启,顿时有一缕清幽果香飘散而出,盒中静静躺着三枚星斑缀绕、光华内敛的果实,正是此行秘地最大收获——星云寿果。

    褚玉宣微微一怔,黛眉轻蹙,低声问道:“这是……”

    张炀语气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这三枚星云寿果,其中两枚,是你我此行既定之目的。”

    他语顿片刻,目光柔和下来,缓缓补了一句:“至于第三枚……是我赠与你的。”

    褚玉宣怔了怔,眼波微颤,似欲开口问询。但还未启唇,张炀却已接着说道:“秘地机缘既得,此行已可谓圆满。”

    褚玉宣闻言,眸中光芒微动,似已明白几分,但却仍带着几分疑惑欲言又止。

    张炀却忽地起身,背对她而立,衣袂随风轻扬,语气中多了一分洒然不羁:“但如今天星峰风云未歇,各方势力盘踞外围,暗流不止。接下来之路……我与玉宣,恐怕要暂别行事了。”

    褚玉宣听到此处,贝齿轻咬唇角,眼中浮现一抹隐约的不舍。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良久,才低声道:“……我明白了。”

    张炀转身回望她一眼,目光中有笑意掠过,却并不张扬,仿佛将未言之情尽数藏于眉眼间。他语带调侃,却藏不住一丝真意与无奈:

    “陈某无门无派,孤身一人。天星峰尚有诸多秘地现世,我若不趁乱搏一搏,只怕机缘稍纵即逝。你我联手虽默契无间,但玉宣不必为我涉险。”

    “此地一别,待天星宫秘境闭合之时,我们……火灵城再见。”

    褚玉宣轻轻颔首,目光盈盈如水,却终未将挽留之语说出口。她低低应了一声:“……好。”

    但很快,褚玉宣似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微变,略一沉吟,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通体碧青、纹路幽微的玉符,轻轻放入张炀掌中。

    “陈叔叔,此符名唤天乾玉符,祭出后可挡元婴修士三次全力攻击。你带在身上,权作防身。”

    张炀微怔,低头望向掌中玉符,神识略一扫过,顿时心中一震。此符符纹古奥,灵力深沉内敛,赫然是极为罕见的高阶符箓,足以堪比大宗镇派之物!

    “此符太过珍贵……”他眉头轻蹙,语带迟疑。

    “拿着!”褚玉宣却忽地打断了他,语气中透出一丝罕见的急切。

    她说着又从袖中“唰唰唰”摸出三块一模一样的玉符,像是变戏法般摆在他眼前,理直气壮道:

    “我这里还有很多。”

    张炀一愣,旋即忍俊不禁,抬手揉了揉额角,哭笑不得:“……玉宣你这模样,怎的像个多宝女啊?”

    褚玉宣抿唇一笑,眼波流转,眉眼弯弯,明媚如晨曦。片刻之后,她收敛笑意,语气郑重了几分:

    “此行秘境,多亏叔叔一路护玉宣周全。此次又将如此珍贵的星云寿果赠予玉宣。”

    “玉宣虽出身不凡,却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若叔叔不收此符,玉宣心难安。”

    张炀沉默良久,终是点头,双手郑重接过玉符,向她一拱手,语气肃然:

    “……那便多谢了。”

    阵外风动虫鸣,秘境深处杀机四伏,而这阵法笼罩的狭小空间中,却有一份不动声色的温情,在悄然流转。

    两人目光交汇,虽无多言,却已心领神会。

    片刻后,褚玉宣离去。张炀静立风中,长发拂动,银芒于眼底流转不定。他凝视着远方,沉思良久,随即长袖一卷,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破空而去。

    他首选的目标,是西北方群山之间,一处灵机涌动之地。可当他疾速飞驰而至,却见那片山岭早已被一群身着水纹法袍的修士先行占据。

    水玄宗。

    “果然,动得快的,远不止我一人。”

    张炀停驻于百丈之外,神识一扫,便已确认了占领此处秘地之人的身份了。目光微敛,神情平静,并未露出惊讶。

    他沉吟片刻,并未起冲突之意。张炀一向审时度势,从不逞强,更不做无谓之耗。

    “此地既已为水玄宗所据,以我一人之力,恐怕难以撼动。”他心中轻语,旋即抬头望向半空,那一缕缕灵机霞光在诸多秘地间流转闪耀。

    目光迅速掠过那些被各方势力盯紧的区域,最终锁定了距离天星峰最近、却又位于外围边缘的一处秘地。

    “此地位置偏远,想来各大势力尚未顾及,眼下正是我夺机缘之时。”

    念头一起,张炀便再不迟疑,飞奔而起,直奔那处灵机显露之地。

    虽说那秘地距离他不过五六千丈,但因天星峰外围仍残留不少上古禁制,张炀始终不敢直来直往,所以足足耗费了小半日方才抵达。

    待他赶至时,眼前情景却让他不由得微怔——只见前方山渊之间,不时有一缕缕霞金流光自地底喷涌而出,宛如飞瀑倒挂,绚烂夺目。

    定睛望去,那霞光正是从一座奇异山渊中涌出。山渊狭长,纵不过四十丈,宽仅十五丈,然而其内却有灵辉交织,霞彩蒸腾,宛如天地灵脉破封之兆,气息隐晦而又惊人。

    张炀缓步靠近山渊,双眸之中银光闪烁,定睛观望片刻,便不再犹豫,身形一纵,直接跃入其中。

    他如猿似鹤,在山渊陡壁间穿梭起落。一步跃下,再一跃起,身形灵活如电。待他稳稳落至渊底,略一感应,心中估量着这处山渊少说也有千丈深。

    “若非天星宫禁制压制飞遁之术,寻常修士只需一道遁光,便可轻易抵达。”张炀暗自感叹,脚下却不停歇。

    此地并不如想象中昏暗。两侧山壁之间,整齐镶嵌着两排月光石,散发出柔和银辉,使渊底宛如黎明薄暮,朦胧清冷。

    不远处的山壁之上,赫然刻有三个篆体大字。张炀凝目细看,原来是“落霞渊”。

    “落霞渊……”他轻声念叨一声,记下此地名号,随即顺着月光石铺设的方向,悄然深入。

    未行出百丈,张炀忽然眉头一动,前方竟传来灵气波动,紧接着便是一声怒喝,夹杂着法宝碰撞的轰鸣。

    “嗯?竟然已有修士抢先一步?”张炀低声咒骂一句,心中微沉,旋即收敛气息,如影随形般摸索前行。

    很快,他便接近了争斗之地。

    眼前空间骤然开阔,一座金石铸成的平台矗立其中,通体闪烁灵辉,约莫三十余丈方圆,威势不凡。

    而在那金石台上,四道身影已然交手。一人独斗三人,场面激烈非常。

    张炀立于暗处,目光如电一扫,便看出三人显然联手,而被围攻的修士,则是一位矮小肥胖的赤发青年,虽身形古怪,但出手竟极为凌厉,一时间竟未落下风。

    张炀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悄然藏身于一块巨石之后,静观其变。

    那赤发矮胖青年头顶悬浮一座七层青金小塔,宝塔灵光流转,垂落道道青金玄光,将其牢牢护在其中。

    他一边应对三人联手围攻,一边气急败坏地大吼:“狗日的!你们三个也太不讲道义了吧!咱们四家商会明明是一条裤子穿到现在,如今就为了这区区三份的煌金灵髓,你们竟然联手坑我?!你们就不怕出了天星宫后,我天阙商会直接倒向星云商会,把你们逐出商盟?”

    赤发胖墩喋喋不休,唾沫横飞,神色愤懑。而那三人闻言却皆哈哈大笑,毫无半点惧意。

    其中一位身着白袍、风度翩翩的俊逸青年冷笑一声,开口嘲讽:“赤胖墩,你也不想想,这煌金灵髓只有三份,咱们四人怎么分?你若不死,我们三个谁愿意让出那一份?”

    紧接着,一名穿着羽纹法袍的青年嗤笑出声:“还想着活命?你以为我们是在陪你玩过家家?”

    最后一人,则是身披三彩华服、神情阴沉的青年,他冷声打断:“少废话!这赤胖墩的青云金阙塔可是顶级法宝,若再拖下去,等其他势力赶来,我们连渣都抢不到!”

    语罢,三人攻势骤然加剧,灵光如雨,杀机四溢。

    而那赤发胖墩,此刻已是额头汗如雨下,脸色发苦。他死死咬牙,死撑着头顶的七层青塔,心中却早已叫苦不迭:

    “糟了……这青云金阙塔虽是顶阶法宝,但以我如今修为,根本无法长时间驾驭,每一息灵力的消耗都堪称疯狂……再拖半刻钟,老子灵力枯竭,到时候只能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了!”

    他心中焦急,面上却强作镇定,继续游走抵挡,仿佛在等一个翻盘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