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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人皇纪 第319章 编制

    草叶看着溪流上游浮肿的牛尸漂过,浑浊眼底映出的是河上悬着三具风干的异族水盗尸骸。

    “河…如腐脉…舟…如吸食这腐脉的毒蛭…”他干枯指尖划过岸边新漆的船体。

    “分三等,”秦霄手中铜匕削断新采的芦苇杆,“‘骨甲桨手’凿背连舟;‘尸陶弓手’肋染流毒;‘腐首水鬼’七孔灌油。”

    血陶泥炉炼制鱼油时,草叶将新捞的尸体残肢裹上湿泥压入炉底阴烧。

    当九尺楼船载着新铸的腐首船首像划入暗流,整条河面浮起白肚的鱼尸如同被煮沸……

    浑浊的溪流粘滞如脓汁。一片鼓胀得几乎透明的牛尸残躯缓缓漂过,皮开肉绽处翻卷着灰白色的烂肉纤维。几只硕大的绿头苍蝇嗡嗡盘旋,贪婪钻进腐肉的空洞眼眶和裸露的腹腔深处。溪水表面一层污腻浮油随着尸身漂移变形,在阳光下反射出五彩斑斓的死光。

    草叶佝偻的身影立在浑浊溪水边,浊黄的眼珠如同蒙尘的玻璃球,倒映着那缓缓漂流的死亡之物。视线却没有聚焦在牛尸本身,而是穿透了水面污浊的光斑和晃动的腐败浮油,死死凝在远方河道弯曲处——三具早已风干的尸体如同水岸突兀的黑色枯骨枝桠,被绳索倒吊在高耸的木架之巅。骸骨的皮肉被季风剥蚀殆尽,仅余暗褐色的筋络和零碎韧带粘连着粗大的关节,在风中微微摇晃,像古老而残酷的界碑。几缕风干的肠衣似的物件从空洞的腹腔垂下,缠绕着朽化的腿骨。

    浑浊的死水映着他枯槁的侧脸,沟壑的纹路间嵌着更深的阴影。

    “‘河……如腐脉……’” 他喉间滚出沙砾研磨般的低鸣,声音粘稠如同从泥沼深处挤出,“‘舟……如吸食……这腐脉的……毒蛭……’”

    枯柴般的手指抬起,指腹沾染了岸边烂泥和藻类的污迹。他伸出指尖,在溪水旁搁浅的第一艘新伐原木初胚的船体侧舷上缓缓划过。新鲜木材被湿泥和未干透的兽血颜料浸润得发黑,他的指甲刮过粗糙木质上混杂的泥沙草叶,留下一条深色的、粘附污秽的指痕印记。那污浊的印痕如同船体渗出的一道陈腐痂口。

    营盘核心地带刚被整平的空地,夯土里还嵌着半截兽骨。几株新砍下的芦苇杆被随意丢弃在尚未干透的泥地上,断口处渗出清液。秦霄的影子投在泥地上,拉长扭曲。他没有选择石板,而是缓缓弯腰,拾起一根尚带青皮的粗长芦苇杆。顶端新抽的穗絮在风里微微颤抖。

    他握紧手中冰冷的青铜短匕。匕刃并未开锋至最利,但尖端与棱口却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带着足以断骨分筋的坚韧。手臂绷直,一道寒光撕裂凝固的空气!

    “嚓——!”

    一声干燥脆响!芦苇杆应声而断!上半截被削断的带穗芦苇打着旋飞起,断口处新鲜湿润的纤维茬口瞬间暴露在阳光下,渗出粘稠半透明的汁液,如同被切断的、流淌着青绿血液的肢体断面。

    泥地上,两个奴隶死死按住一块巨大、布满龟裂纹理的黑色玄武岩石块的边缘。石面粗糙不平。铜匕的尖端被秦霄攥紧,带着整个手臂的重量和千钧的决断,狠狠地抵压在石面之上!坚硬的玄武岩与青铜的锋锐极限摩擦!

    “刺啦——!铮——!”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石剧烈刮擦声猛然炸响!伴随着细碎的火星在匕尖和玄武岩表面飞溅跳跃!如同钢铁被强行碾碎!石屑与微量的青铜金属沫被巨大的压迫力强行剥离、搅混着在刮擦点溅开!

    一道深刻扭曲、边缘布满金属啃噬般粗糙崩口的凹痕,被铜匕硬生生在坚硬的玄武岩表面犁刻出来!如同在凝固的古老河道上撕开第一道深可见骨的新创!

    “‘分三等。’”秦霄的声音从刮擦的噪音中穿透而出,低沉而冰冷。他收匕,看也不看那被刮刻得面目狰狞的石面凹槽。

    他手臂再次挥动!铜匕改压为削!这次对准了石槽旁边一块干燥坚硬的白色泥壳(雨水冲刷堆积凝结的碱土硬块)!

    “嚓!”

    短促的劈砍!泥壳干脆地从中间裂开!

    “凿…背…连…舟……”每一个字伴随着利刃对泥壳的切割、对石块的刮削、以及对虚空的劈斩!泥粉石屑飞溅中,他身形挪动,匕首斜斜削向裂开的泥块断面!

    “刷——!”薄薄一片混合着白碱土粒和碎石的泥片被硬生生削飞!

    “‘骨……甲……桨……手……’”

    泥片打着旋飞离,落下时撞在石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噗”,碎裂成更细的土尘。

    “‘尸……陶……弓……手……肋……染……流……毒……’”

    匕尖猛地向下穿刺!深深扎入刚刚削下的泥块残躯深处!狠狠搅动一圈!拔出时带出飞溅的灰白泥土碎块!

    “‘腐……首……水……鬼……七……孔……灌……油……’”

    匕尖最后猛力扎入石面那条深深的凹痕之中!发出沉重而决绝的“当啷”一声锐响!如同棺钉合上的瞬间!

    营盘边缘新垒起的数十座低矮火窑蒸腾着怪异的气流。窑口不大,却异常深邃,底部堆积着大量湿漉漉的、刚割下不久的芦苇茎秆,浸泡在一种粘稠深紫、散发浓烈腥气的液体之中。火焰在芦苇层下无声地燃烧,没有通常的明亮火光,只有一种闷烧的死白热光透过层层沉积的草灰和覆盖的湿厚泥层隐隐透出。整片窑区上方扭曲的热气流如同凝固的胶质,散发着浓烈的腐草霉烂、鱼腥油脂恶臭和皮肉闷烤后的怪异焦糊味混合的气息。

    草叶枯槁的身影几乎溶入窑口翻腾的扭曲热浪里。浑浊的眼窝倒映着旁边堆积如山的尸体材料:大多是些被河水泡的浮肿变形、肢体残缺、甚至粘连着破碎渔网的尸骸。皮肉被泥水泡得发白、绽裂、有些部位附着着惨绿色的霉斑或腐烂发黑的水藻。浓烈的腐败腥味被窑口闷热的气流一蒸,如同煮沸的下水烂泥。

    他俯身。枯爪随意抓起一块连着半截破碎大腿的髋骨残片,骨端碎茬沾着滑腻的泥浆和污绿色脓液。随手又拽起一条撕裂粘连着脏器的烂鱼肠碎片。枯手同时探入旁边预备的湿粘河泥堆,挖出两大坨散发着新鲜土腥味的粘稠黑泥。

    “裹……”喉间滚出一个含混的字节。

    他竟将那块沾着脓液和水藻的髋骨残块,连同那条粘连着脏器碎片、散发着刺鼻腥臭的烂鱼肠,一起狠狠塞进了刚刚挖出的湿泥中间!然后用枯瘦有力的手指粗暴揉捏、包裹!河泥与腐烂的组织粘液瞬间混合!形成一团不断渗出黄绿脓汁和泥水的污秽泥团!

    这团散发着死气的“泥塑”被他精准地投入面前一座火窑侧壁下方预留的阴燃火口!

    窑口闷烧的死白炽热受到外部激荡气流的扰动,“轰”地一声闷响!一股墨绿色的浓烟带着皮肉瞬间焦化的刺鼻恶臭猛地从火口倒卷喷出!那团湿泥尸骸混合物在高温暗火的舔舐下急剧变形、变焦、渗出更多油脂和脓液混合物!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百万只死鱼同时在高温下瞬间烂熟的腥臊脓臭猛然爆发出来!笼罩了整个窑区!

    岸边,九艘以整根巨大杉木凿空而成的独木舟被粗壮的荆藤绳索强行绞连成粗犷的木筏基座。甲板之上,新造起的木结构楼船高达九尺,黑沉沉的船身用鱼油混合着粘稠腥臭的窑底黑胶反复涂抹,在日光的照射下散发油光,也散发着一种混合了腐烂与矿物油脂的奇异恶臭。船首最高处,一座狰狞扭曲的陶土塑像被强力嵌入甲板:一个被夸张放大的、几乎不成人形的头颅塑像。五官被刻意塑造成融化又凝固的痛苦形态,七窍孔洞深深凹陷,如同被吸食掉了灵魂后留下的、流淌黑油的通道。塑像表面浸透黑紫色的“尸血釉”,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数十名被挑选出来的第一批“水鬼”俘虏,被反剪捆绑双手,驱赶到船首塑像旁临时挖掘的、浑浊的水塘边。他们脸上涂满混合了腥臭鱼血和泥土的胶状物,只能惊恐地睁大被糊住的眼睛,发出含糊的呜咽。

    草叶的枯手执起一根兽腿骨挖成的长勺。勺中盛满了粘稠、暗红色、仍在微微冒着热气、散发着刺鼻焦糊血腥味的血胶(提炼浓缩的人尸油脂混合兽血炼制)。浑浊的眼窝锁定了最近一名俘虏的鼻孔。

    枯手毫不迟疑,骨勺尖端的血胶精准地堵塞向那人拼命挣扎、用力翕张的鼻孔!

    “呜——!”俘虏被胶液堵塞鼻腔的瞬间发出窒息般的闷哼!粘稠血胶在挣扎中糊满了他的口鼻!

    骨勺再次舀起胶液,带着冰冷的死意,狠狠插向另一个俘虏被迫扬起的耳孔!

    “噗嗤!”粘稠滚烫的胶体强行灌入耳道!那俘虏猛地甩头,眼珠因剧痛和恐惧疯狂凸出!

    灌眼!灌口!灌一切暴露的孔窍!

    枯爪钳住一个挣扎最激烈的俘虏下巴,骨勺里半凝固的血胶如同倾倒的岩浆,粗暴灌满对方嘶吼张大的口腔深处!粘稠的胶液顺着食道流下,那人喉咙里爆发出溺水呛窒的嗬嗬怪响,眼球翻白,身体剧烈抽搐!

    一股如同在高温下蒸煮了上百具腐尸的浓烈恶臭从船体弥漫开。

    巨大的木筏连接体在号子声中缓缓离开混浊的河岸。河水呈现出一种沉滞的墨绿色,水面上漂浮着泡沫和腐烂的树叶。船尾处,数十名骨甲桨手背负着用厚陶片勒骨捆扎在赤裸脊背上的沉重护板,像背负着墓碑的奴隶。他们肌肉虬结的双臂握着长桨,每一次奋力刺入墨绿色的河水深处,再扬起时,被厚硬陶甲死死勒紧的肌肉纤维就会在皮肤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但清晰的崩裂声。皮下的血点如同虫豸在肩甲边缘聚集、渗过束紧的皮索缝隙,在陶甲的黑紫色釉面上留下细小的暗色污迹。汗水和浑浊河水顺着陶甲的棱角滴落,带着难以察觉的微红。

    船舷两侧,尸陶弓手在移动的甲板上艰难维持着平衡。他们腰肋和手臂的皮甲里用湿泥嵌着无数肉眼难见的微小陶片碎渣。汗水浸透内衬的粗麻,泥中的陶渣摩擦着皮肤。每一次张弓拉弦,肋下的皮甲便在动作中与皮肤剧烈摩擦,那些细碎的、如同盐粒般磨蚀的陶粉便深深陷入因汗湿而柔软的皮肉纹理之中!皮肤表面渗出微小密集的血珠,混合着泥汗,在腰肋位置迅速形成大片模糊糜烂的、如同渗出脓液的猩红斑疹。闷哼和因剧痛强忍的吸气声在拉弓的间隙中压抑响起。

    船首那狰狞的腐首塑像黑洞洞的七窍中,一股混浊的、如同劣质油脂点燃的浓烟徐徐溢出。九尺高的船体带着这死魂般的压舱物,无声无息地滑入河道中央一处缓慢旋转的水流深处。水面呈现出更深的墨色,水流的拉扯感变得粘稠而诡异。

    粘稠的水流吞噬了船体龙骨。河面上漂浮的水泡似乎都凝固了。浑浊的水面之下,突然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自船底炸开!整条木筏猛烈地摇晃!如同撞上了沉在水下的铁砧!

    水花不是高高溅起,而是如同巨大垂死的鱼被强力拍回水面,猛地炸开一大片浑浊、翻卷着黑色水底腐泥和无数细小藻类的水花!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纹以撞击点为核心,快速扩散开来!

    水纹荡过的瞬间,浑浊的河面上,如同变魔术般,无数翻着白肚皮的、大大小小的死鱼尸体毫无生气地浮出了水面!密密麻麻,如同瞬间煮沸了整条河流!草鲢、鲫鱼、粘滑的泥鳅……全都翻着发白、鼓胀的眼珠和失去血色的惨白鱼腹,随着黑水沉浮!没有腥气,只有一股河床淤泥被彻底翻搅起来的、带着腐烂草根和铁锈般的浓重恶息弥漫开来!死鱼们密集的白肚皮和浑浊的黑水形成了诡异的对比,如同河流瞬间被剥去了活色。

    船首那巨大的黑紫色腐首塑像,在晃动中似乎咧开了凝固痛苦的嘴角,深陷的眼窝深处,两缕更加凝实深沉的黑色烟流缓缓逸出,如同无声的叹息,弥散在腐鱼腥气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