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人皇纪 第409章 兽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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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持续冲刷着巡时巨槌的钢铁坟场，将亵渎的污秽与原始的血腥搅合成一片粘稠的泥沼。猩红亵渎者的残骸在雨水中浸泡，暗金管线如同腐烂的藤蔓，甜腥焦糊的气息被稀释，却依旧带着死亡的不祥。废墟边缘，最后一个亵渎者徒劳的高频震颤也终于停歇，如同一堆彻底报废的亵渎垃圾，猩红袍服浸透泥水，沉重地塌陷下去。
废墟中央，那块嵌着暗红铜块的灰黑巨石，如同沉默的祭坛。铜块投射下的那道锐利如刀的阴影，随着云层缝隙中太阳的短暂隐没而消失，但它刻在泥地上的冰冷印记，却如同烙印般深深烙进了每一个黑石部落战士的眼底和灵魂深处。
石牙长老僵立在原地，铜斧滑落在脚边的泥水里，斧刃的暗红光泽被泥浆覆盖，仿佛失去了往日的锋芒。他布满爪痕的脸上，震撼如同凝固的石刻，深陷的眼窝里翻腾着惊涛骇浪——时间，那虚无缥缈、只存在于老骨卜模糊呓语和季节轮转中的东西，竟然被一块石头和一块铜，如此冰冷、如此精确地“抓住”了！这种认知带来的冲击，远超获得一把铜斧的狂喜，更像是一种对世界底层规则的粗暴撕扯，让他感到一种源自骨髓的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老骨卜佝偻着身体，被一个年轻战士搀扶着，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巨石上那块暗红的铜块，又茫然地看着阴影消失后空荡荡的泥地。他赖以生存、维系地位的“时间感”和“沟通神灵”的权威，在那道锐利阴影出现的瞬间，如同被砸碎的陶罐，变得一文不值。他脸上涂抹的厚厚白色泥浆和黑色诡异符号，在雨水的冲刷下开始剥落、流淌，露出底下苍老枯槁、布满老人斑的皮肤，显得异常狼狈和……脆弱。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漏气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火角和其他战士则如同刚从一场惊心动魄的狩猎中归来，心神未定。他们看看巨石上的铜块，看看空荡荡的泥地，又看看靠坐在巨石脚下、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秦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茫然，还有一种面对未知力量的深深恐惧。这个霄……他到底是什么？他带来的，是神迹还是灾祸？
秦霄靠着冰冷的巨石，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和肩头亵渎污染的冰冷灼痛。生命力正飞速流逝，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灰暗的斑点。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抠住身下的泥水，指甲断裂带来的刺痛感勉强维系着最后的清醒。他知道，时间不多了。那短暂的日影震慑了所有人，但这震慑如同无根的浮萍，随时会被恐惧、怀疑和旧势力的反扑所淹没。
他需要更直接的力量！一种能立刻赋予威望、压制反对、并为自己争取喘息之机的力量！
他的目光艰难地移动，扫过废墟。扭曲的金属残骸在雨水中反射着冰冷的光，其中一块半埋在泥里的、相对平整光滑的青铜碎片，如同被遗忘的镜面，倒映着灰暗的天空和雨丝。
**镜！**
一个带着冰冷反光和虚幻影像的名词，伴随着一段属于这具身体原主“霄”的、关于部落最神秘图腾工艺的破碎记忆，轰然撞入秦霄濒临溃散的意识！
---
**记忆碎片：黑石部落，禁地岩穴。**
幽暗、潮湿。只有岩壁缝隙透入的微弱天光和几簇用兽油点燃的、跳跃不定的昏黄火把提供照明。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泥土腥气、腐朽的植物根茎味，还有一种……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和油脂混合的诡异气味。
这里是部落的“画骨洞”，图腾的诞生地，只有族长、猎头领和负责绘制图腾的“纹手”才能进入的禁地。
霄（秦霄的原身），作为新任“纹手”的学徒，第一次被允许进入这里。他裹着单薄的兽皮，身体因为寒冷和莫名的恐惧而微微颤抖。他低着头，不敢直视洞穴深处那片被火把光芒笼罩的、最神圣也最恐怖的区域。
“抬起头！霄！”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岩石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部落的老“纹手”骨刻。他瘦得如同皮包骨头，脸上布满深深刻入骨头的皱纹，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如同鹰隼，在昏暗中闪烁着狂热而冰冷的光。他手中握着一根用某种大型猛禽腿骨磨制的尖细刻刀，刀尖沾满了暗红色的、粘稠的颜料——那是混合了猛兽心头热血、特定矿物粉末和树脂的“圣血”。
在骨刻面前，一块巨大的、相对平整的灰黑色石板被竖立着。石板上，已经用粗糙的石凿和骨刻刀，刻出了一个狰狞、巨大、充满蛮荒力量的兽头图腾轮廓。那兽头似狼非狼，似熊非熊，獠牙外露，眼眶是两个深陷的黑洞，透着一股择人而噬的凶戾。图腾的线条粗犷而扭曲，充满了原始野性的张力。
几个强壮的战士，死死按着一头还在挣扎呜咽的、体型硕大的林狼。林狼的四肢被坚韧的藤条捆缚，嘴巴被兽皮勒住，只能发出沉闷的嘶吼，琥珀色的眼珠里充满了绝望和野性的疯狂。
骨刻没有理会挣扎的林狼，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霄，声音冰冷而狂热：“看好了！这是部落的魂！是山神的眼！是守护的力量！”他用沾满“圣血”的骨刻刀，狠狠点在石板图腾兽头空洞的眼眶位置。
“点睛！要用活的！要热的！要它挣扎！要它恐惧！要它不甘！”骨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韵律，“只有活物的魂被钉进去！图腾才活！才能护佑部落！才能让敌人胆寒！”
话音未落！
噗嗤！
骨刻手中的刻刀，如同闪电般刺下！精准地刺入了林狼的颈侧动脉！
滚烫的、带着浓烈腥气的狼血瞬间喷涌而出！
“嗷——呜！！！” 林狼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嚎，身体疯狂地挣扎扭动，却被几个战士死死按住！
骨刻的动作快如鬼魅！他另一只枯瘦如柴的手，闪电般抓起旁边一个用厚实兽皮缝制的粗糙皮囊，将喷涌的狼血接住！滚烫的鲜血迅速灌满了皮囊，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整个洞穴！
林狼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琥珀色的眼珠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失去了光彩。
骨刻看都不看死去的林狼，他双手捧起那鼓胀的、沉甸甸的、还在冒着热气的血囊，如同捧着最神圣的祭品。他走到石板图腾前，将血囊高高举起，对准图腾兽头那空洞的眼眶！
粘稠、暗红、带着生命最后余温的狼血，如同粘稠的瀑布，顺着骨刻的指引，精准地灌注进图腾那深陷的眼眶之中！
嗤嗤……
鲜血灌入石质凹槽的声音，在死寂的洞穴里格外清晰、瘆人。
骨刻的脸上，皱纹因为极度的专注和狂热而扭曲。他口中念念有词，发出无人能懂的古老音节，仿佛在召唤沉睡的凶灵。
当最后一滴粘稠的狼血滴入眼眶，骨刻猛地后退一步，将空瘪的血囊随手丢开。他死死盯着石板上那被新鲜狼血灌满的兽头眼眶。
奇迹……或者说，在原始信仰催化下的视觉幻象出现了！
在跳跃不定的昏黄火把光芒照射下，那灌满新鲜狼血的图腾兽眼，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粘稠的血液在石质凹槽里微微晃动，反射着火光，呈现出一种诡异、流动、仿佛随时会睁开、择人而噬的恐怖光泽！整个原本只是刻痕的图腾兽头，在这一刻，仿佛真的活了过来，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血腥与蛮荒的威压！
洞穴里所有的战士，包括按死林狼的那几个，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脸上露出混合着恐惧与敬畏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对着那“活过来”的图腾微微低下了头。
骨刻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满足而癫狂的笑容，如同完成了一场伟大的献祭。他转头看向呆若木鸡的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冰冷威严：“看到了吗？霄！这就是力量！用血！用魂！刻出来的力量！是规矩！是部落的根！”
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却被他死死压住。他脸色惨白如纸，看着石板上那对反射着火光、如同活物般晃动的“血眼”，又看看地上林狼逐渐冰冷的尸体，一股巨大的寒意瞬间将他淹没。力量？规矩？这力量，浸透了如此浓烈的血腥和痛苦！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际，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洞穴角落，一堆被随意丢弃的杂物里，一块巴掌大小、边缘被打磨得相对光滑、却布满污垢的暗红色金属片。那金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约约……似乎也反射出了一点微弱跳动的火光？还有……火光旁，一个模糊扭曲的、仿佛在晃动的人影轮廓？
那是什么？
霄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与眼前血腥图腾仪式截然不同的冰冷反光，如同鬼魅，在他心中投下了更深的困惑和一丝隐秘的悸动。
---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将秦霄从充斥着血腥、癫狂图腾仪式和那块诡异金属片的破碎记忆中强行拉扯回现实。
他靠在冰冷的巨石上，每一次喘息都带着亵渎污染的冰冷麻木和内脏的灼痛。老骨卜那失魂落魄的惊恐、石牙长老眼中翻腾的震撼与权力欲、火角等人茫然的敬畏……这一切都如同即将沸腾的油锅。那短暂的日影震慑，压制不了多久。他需要立刻点燃另一把火！一把更直观、更能攫取灵魂、更能确立“规矩”的火！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雨幕，死死锁定了废墟中那块半埋在泥里、相对平整光滑的青铜碎片。碎片边缘残留着巡时巨槌精密的几何纹路，表面虽然蒙尘，却依旧在灰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微光。
**铜镜！**
秦霄枯槁的手指，在泥水中极其艰难地动了动。他需要它！需要那块能映照“真实”的碎片！那是比血腥图腾更冰冷、更直接的力量！
但他无法移动了。身体残存的力量在拿到铜块、制造日影后已彻底耗尽。肩头的亵渎伤口如同冰冷的毒蛇，正疯狂吞噬着最后的生命力。视线开始模糊，黑暗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必须借助外力。
秦霄枯槁的头颅极其缓慢地转向石牙长老的方向。濒死的瞳孔深处，那点冰冷的光如同风中残烛，却异常坚定地聚焦在石牙长老腰间的石币皮囊上。然后，他的目光艰难地移向那块半埋泥中的青铜碎片。
“石币……换……镜子……” 他嘶哑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交换意志，清晰地穿透雨幕，砸在石牙长老的心头。
石牙长老布满爪痕的脸猛地一抽！换镜子？又是换？！这次换的是那堆废墟里的破烂金属片？那东西能有什么用？比得上能照出时间的铜块？他下意识地捂紧了腰间的石币皮囊。这些石头，是部落的命根子！
“霄！”石牙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巨大的困惑，“你要那东西做什么？！它能换什么？！”
秦霄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力气回答。他只是用那双濒死却冰冷如渊的眼睛，死死盯着石牙长老，又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那块青铜碎片的方向。那眼神里，没有任何祈求，只有一种洞悉规则的冷酷和一种“不换，规则断裂，你们将一无所获”的无声威胁。
老骨卜似乎从秦霄的话语和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丝机会。他猛地挣脱搀扶他的战士，踉跄着上前几步，用嘶哑尖锐的声音对着石牙喊道：“长老！不能信他！那东西是灾祸！是那些‘鬼东西’留下的邪物！它照不出山神！照不出祖灵！只会照出吞噬灵魂的恶鬼！快！用规矩！把他和那邪铜一起……” 他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向秦霄和巨石上的铜块，眼中充满了恶毒的恨意和垂死挣扎的疯狂。
石牙长老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一边是掌握着神秘力量（或灾祸）、似乎能带来新规则的霄，一边是维系部落旧信仰、此刻却如同丧家之犬的老骨卜。他腰间的石币皮囊沉甸甸的。规矩……部落的规矩，似乎正在被这个垂死的霄，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强行重塑！
他看着秦霄那随时可能熄灭的眼神，又看看老骨卜那歇斯底里的惊恐。最终，权力的本能压倒了犹豫。他需要一个能彻底压制老骨卜、巩固自己权威的东西！日影石铜已经展现了力量，这块所谓的“镜子”……或许……
“火角！”石牙长老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解下腰间的石币皮囊，从里面极其肉痛地、小心翼翼地摸出两块相对光滑、品相上乘的黑石币，看也不看，直接抛向火角。“去！把那块碎片挖出来！给他！”
火角下意识地接住那两块沉甸甸、冰凉的石币，脸上充满了错愕和屈辱。又是他！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交换！上次是骨矛，这次是石币换一块破铜片？他堂堂部落最强壮的战士之一，竟然成了跑腿的杂役？他看向秦霄的目光充满了压抑的怒火。
但在石牙长老那冰冷如铁的目光逼视下，火角只能咬着牙，将石币狠狠攥在手心，仿佛要将其捏碎。他重重地踩着泥水，大步走向秦霄所指的那堆废墟残骸，粗暴地用脚踢开表面的碎石和扭曲金属，俯身，一把将那块巴掌大小、边缘相对光滑的青铜碎片从泥里抠了出来！
碎片入手冰凉、沉重，边缘残留的几何纹路硌手，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泥垢。
火角握着这块“破铜片”，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屈辱感几乎要将他点燃。他走回秦霄面前，猛地将青铜碎片砸在秦霄身前的泥水里，溅起的泥点再次打在秦霄枯槁的脸上。
“你的破镜子！”火角的声音充满了愤怒的嘶吼。
秦霄对脸上的泥点毫无反应。他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松开一直死死抠住地面的手，伸向泥水中的青铜碎片。冰冷的、沾满泥垢的金属触感入手。
他艰难地、用袖子（破烂的兽皮）最不脏的一角，在青铜碎片相对平整的表面上，用力地、反复地擦拭！粗糙的兽皮摩擦着金属表面，刮掉厚厚的泥垢，露出底下更多暗青色的金属光泽。
石牙长老、老骨卜、火角……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的动作吸引，死死盯着那块被擦拭的碎片。他们想知道，这个垂死的霄，用珍贵的石币换来的这块“破铜片”，究竟能照出什么！
秦霄的动作越来越慢，力量飞速流逝。他最终只能将擦拭过的青铜碎片，颤抖着、用尽最后力气，竖立着靠放在自己屈起的膝盖上。碎片相对光滑的暗青色表面，微微倾斜，正对着前方——正对着失魂落魄、脸上泥浆和符号剥落、显得异常狼狈苍老的老骨卜！
就在这一刻。
一道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如同金线般的光束，再次刺破了厚重的雨云！正午的太阳，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意志牵引，再次短暂地露出了真容！
金色的光束穿过雨幕，精准地照射在秦霄膝盖上那块竖起的青铜碎片上！
刹那间！
暗青色的碎片表面，那被擦拭过的地方，在强烈的光束下，如同被点燃！它不再仅仅反射模糊的光斑，而是清晰地映照出前方的景象！
一个扭曲、变形、带着金属特有冷硬质感的影像，清晰地呈现在那不足巴掌大的暗青色镜面上！
影像里：一张苍老枯槁、布满皱纹和剥落泥浆痕迹的脸，一双浑浊、惊恐、失魂落魄的眼睛，一张因为极度震惊和恐惧而微微张开的、露出稀疏黄牙的嘴……正是老骨卜！一个被剥去了神秘外衣、褪去了“时语者”光环的、纯粹苍老而惊恐的凡人！
这影像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如此直接！比任何血腥的图腾都要真实百倍！它没有流动的“血眼”，没有癫狂的仪式，只有赤裸裸的、被金属无情捕捉并呈现的衰老与恐惧！
“啊——！！！”
一声凄厉、绝望、如同被扼住喉咙的野兽发出的惨嚎，骤然撕裂了雨幕！
老骨卜如同被无形的利箭射中，猛地向后踉跄几步，枯瘦的手指死死捂住自己的脸，浑浊的老眼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被彻底剥光的羞耻！他看到了！他在那块冰冷的铜片里，看到了自己！那个苍老、丑陋、失去了一切神性光环的自己！比任何恶鬼都要可怕！那是他的真容！被日神的光，无情地照了出来！
“邪物！照妖镜！它照出了我的魂！我的魂被它吸走了！”老骨卜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形。他猛地转身，如同被无形的恶鬼追赶，跌跌撞撞地就要逃离这可怕的景象！
石牙长老也彻底僵住了！他死死盯着青铜碎片上那清晰映照出的、老骨卜惊恐扭曲的脸！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震撼、狂喜和冰冷权力欲的寒流瞬间席卷全身！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这铜镜！它能照出“真实”！它能剥下神权的外衣！它能将高高在上的“时语者”，瞬间打回恐惧衰老的凡人原形！这是比日影石铜更直接、更恐怖、更能掌控人心的力量！这是……权力的权柄本身！
“抓住他！”石牙长老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变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威严，他猛地指向想要逃跑的老骨卜！
火角和几个战士如梦初醒！他们看向秦霄和他膝上那块铜镜的眼神，瞬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和恐惧！对老骨卜那仅存的、源自习惯的敬畏，在这冰冷清晰的“照妖”神迹面前，彻底烟消云散！他们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如同抓捕猎物的猛兽，瞬间将惊恐尖叫、挣扎不休的老骨卜死死按在了泥水里！
秦霄靠在冰冷的巨石上，青铜镜从他无力支撑的膝盖上滑落，掉在泥水中。他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消耗殆尽的冰冷疲惫。他看着老骨卜被按在泥水中的狼狈，看着石牙长老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狂喜和权力欲，看着火角等人眼中那纯粹的敬畏和恐惧。
铜镜映照的，何止是兽纹？当老骨卜惊恐扭曲的面容在冰冷的青铜碎片上凝固，映照出的，是整个旧神权图腾在真实之镜下的轰然崩塌。石牙长老眼中燃烧的狂喜，不是对新工艺的赞叹，而是攫取权力权柄的贪婪。这面小小的铜镜，折射的并非兽魂，而是人性深处对掌控他者最赤裸的欲望。
废墟中央，那块嵌着暗红铜块的灰黑巨石，如同沉默的祭坛。铜块投射下的那道锐利如刀的阴影，随着云层缝隙中太阳的短暂隐没而消失，但它刻在泥地上的冰冷印记，却如同烙印般深深烙进了每一个黑石部落战士的眼底和灵魂深处。
石牙长老僵立在原地，铜斧滑落在脚边的泥水里，斧刃的暗红光泽被泥浆覆盖，仿佛失去了往日的锋芒。他布满爪痕的脸上，震撼如同凝固的石刻，深陷的眼窝里翻腾着惊涛骇浪——时间，那虚无缥缈、只存在于老骨卜模糊呓语和季节轮转中的东西，竟然被一块石头和一块铜，如此冰冷、如此精确地“抓住”了！这种认知带来的冲击，远超获得一把铜斧的狂喜，更像是一种对世界底层规则的粗暴撕扯，让他感到一种源自骨髓的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老骨卜佝偻着身体，被一个年轻战士搀扶着，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巨石上那块暗红的铜块，又茫然地看着阴影消失后空荡荡的泥地。他赖以生存、维系地位的“时间感”和“沟通神灵”的权威，在那道锐利阴影出现的瞬间，如同被砸碎的陶罐，变得一文不值。他脸上涂抹的厚厚白色泥浆和黑色诡异符号，在雨水的冲刷下开始剥落、流淌，露出底下苍老枯槁、布满老人斑的皮肤，显得异常狼狈和……脆弱。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漏气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火角和其他战士则如同刚从一场惊心动魄的狩猎中归来，心神未定。他们看看巨石上的铜块，看看空荡荡的泥地，又看看靠坐在巨石脚下、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秦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茫然，还有一种面对未知力量的深深恐惧。这个霄……他到底是什么？他带来的，是神迹还是灾祸？
秦霄靠着冰冷的巨石，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和肩头亵渎污染的冰冷灼痛。生命力正飞速流逝，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灰暗的斑点。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抠住身下的泥水，指甲断裂带来的刺痛感勉强维系着最后的清醒。他知道，时间不多了。那短暂的日影震慑了所有人，但这震慑如同无根的浮萍，随时会被恐惧、怀疑和旧势力的反扑所淹没。
他需要更直接的力量！一种能立刻赋予威望、压制反对、并为自己争取喘息之机的力量！
他的目光艰难地移动，扫过废墟。扭曲的金属残骸在雨水中反射着冰冷的光，其中一块半埋在泥里的、相对平整光滑的青铜碎片，如同被遗忘的镜面，倒映着灰暗的天空和雨丝。
**镜！**
一个带着冰冷反光和虚幻影像的名词，伴随着一段属于这具身体原主“霄”的、关于部落最神秘图腾工艺的破碎记忆，轰然撞入秦霄濒临溃散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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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碎片：黑石部落，禁地岩穴。**
幽暗、潮湿。只有岩壁缝隙透入的微弱天光和几簇用兽油点燃的、跳跃不定的昏黄火把提供照明。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泥土腥气、腐朽的植物根茎味，还有一种……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和油脂混合的诡异气味。
这里是部落的“画骨洞”，图腾的诞生地，只有族长、猎头领和负责绘制图腾的“纹手”才能进入的禁地。
霄（秦霄的原身），作为新任“纹手”的学徒，第一次被允许进入这里。他裹着单薄的兽皮，身体因为寒冷和莫名的恐惧而微微颤抖。他低着头，不敢直视洞穴深处那片被火把光芒笼罩的、最神圣也最恐怖的区域。
“抬起头！霄！”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岩石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部落的老“纹手”骨刻。他瘦得如同皮包骨头，脸上布满深深刻入骨头的皱纹，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如同鹰隼，在昏暗中闪烁着狂热而冰冷的光。他手中握着一根用某种大型猛禽腿骨磨制的尖细刻刀，刀尖沾满了暗红色的、粘稠的颜料——那是混合了猛兽心头热血、特定矿物粉末和树脂的“圣血”。
在骨刻面前，一块巨大的、相对平整的灰黑色石板被竖立着。石板上，已经用粗糙的石凿和骨刻刀，刻出了一个狰狞、巨大、充满蛮荒力量的兽头图腾轮廓。那兽头似狼非狼，似熊非熊，獠牙外露，眼眶是两个深陷的黑洞，透着一股择人而噬的凶戾。图腾的线条粗犷而扭曲，充满了原始野性的张力。
几个强壮的战士，死死按着一头还在挣扎呜咽的、体型硕大的林狼。林狼的四肢被坚韧的藤条捆缚，嘴巴被兽皮勒住，只能发出沉闷的嘶吼，琥珀色的眼珠里充满了绝望和野性的疯狂。
骨刻没有理会挣扎的林狼，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霄，声音冰冷而狂热：“看好了！这是部落的魂！是山神的眼！是守护的力量！”他用沾满“圣血”的骨刻刀，狠狠点在石板图腾兽头空洞的眼眶位置。
“点睛！要用活的！要热的！要它挣扎！要它恐惧！要它不甘！”骨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韵律，“只有活物的魂被钉进去！图腾才活！才能护佑部落！才能让敌人胆寒！”
话音未落！
噗嗤！
骨刻手中的刻刀，如同闪电般刺下！精准地刺入了林狼的颈侧动脉！
滚烫的、带着浓烈腥气的狼血瞬间喷涌而出！
“嗷——呜！！！” 林狼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嚎，身体疯狂地挣扎扭动，却被几个战士死死按住！
骨刻的动作快如鬼魅！他另一只枯瘦如柴的手，闪电般抓起旁边一个用厚实兽皮缝制的粗糙皮囊，将喷涌的狼血接住！滚烫的鲜血迅速灌满了皮囊，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整个洞穴！
林狼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琥珀色的眼珠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失去了光彩。
骨刻看都不看死去的林狼，他双手捧起那鼓胀的、沉甸甸的、还在冒着热气的血囊，如同捧着最神圣的祭品。他走到石板图腾前，将血囊高高举起，对准图腾兽头那空洞的眼眶！
粘稠、暗红、带着生命最后余温的狼血，如同粘稠的瀑布，顺着骨刻的指引，精准地灌注进图腾那深陷的眼眶之中！
嗤嗤……
鲜血灌入石质凹槽的声音，在死寂的洞穴里格外清晰、瘆人。
骨刻的脸上，皱纹因为极度的专注和狂热而扭曲。他口中念念有词，发出无人能懂的古老音节，仿佛在召唤沉睡的凶灵。
当最后一滴粘稠的狼血滴入眼眶，骨刻猛地后退一步，将空瘪的血囊随手丢开。他死死盯着石板上那被新鲜狼血灌满的兽头眼眶。
奇迹……或者说，在原始信仰催化下的视觉幻象出现了！
在跳跃不定的昏黄火把光芒照射下，那灌满新鲜狼血的图腾兽眼，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粘稠的血液在石质凹槽里微微晃动，反射着火光，呈现出一种诡异、流动、仿佛随时会睁开、择人而噬的恐怖光泽！整个原本只是刻痕的图腾兽头，在这一刻，仿佛真的活了过来，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血腥与蛮荒的威压！
洞穴里所有的战士，包括按死林狼的那几个，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脸上露出混合着恐惧与敬畏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对着那“活过来”的图腾微微低下了头。
骨刻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满足而癫狂的笑容，如同完成了一场伟大的献祭。他转头看向呆若木鸡的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冰冷威严：“看到了吗？霄！这就是力量！用血！用魂！刻出来的力量！是规矩！是部落的根！”
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却被他死死压住。他脸色惨白如纸，看着石板上那对反射着火光、如同活物般晃动的“血眼”，又看看地上林狼逐渐冰冷的尸体，一股巨大的寒意瞬间将他淹没。力量？规矩？这力量，浸透了如此浓烈的血腥和痛苦！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际，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洞穴角落，一堆被随意丢弃的杂物里，一块巴掌大小、边缘被打磨得相对光滑、却布满污垢的暗红色金属片。那金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约约……似乎也反射出了一点微弱跳动的火光？还有……火光旁，一个模糊扭曲的、仿佛在晃动的人影轮廓？
那是什么？
霄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与眼前血腥图腾仪式截然不同的冰冷反光，如同鬼魅，在他心中投下了更深的困惑和一丝隐秘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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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将秦霄从充斥着血腥、癫狂图腾仪式和那块诡异金属片的破碎记忆中强行拉扯回现实。
他靠在冰冷的巨石上，每一次喘息都带着亵渎污染的冰冷麻木和内脏的灼痛。老骨卜那失魂落魄的惊恐、石牙长老眼中翻腾的震撼与权力欲、火角等人茫然的敬畏……这一切都如同即将沸腾的油锅。那短暂的日影震慑，压制不了多久。他需要立刻点燃另一把火！一把更直观、更能攫取灵魂、更能确立“规矩”的火！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雨幕，死死锁定了废墟中那块半埋在泥里、相对平整光滑的青铜碎片。碎片边缘残留着巡时巨槌精密的几何纹路，表面虽然蒙尘，却依旧在灰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微光。
**铜镜！**
秦霄枯槁的手指，在泥水中极其艰难地动了动。他需要它！需要那块能映照“真实”的碎片！那是比血腥图腾更冰冷、更直接的力量！
但他无法移动了。身体残存的力量在拿到铜块、制造日影后已彻底耗尽。肩头的亵渎伤口如同冰冷的毒蛇，正疯狂吞噬着最后的生命力。视线开始模糊，黑暗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必须借助外力。
秦霄枯槁的头颅极其缓慢地转向石牙长老的方向。濒死的瞳孔深处，那点冰冷的光如同风中残烛，却异常坚定地聚焦在石牙长老腰间的石币皮囊上。然后，他的目光艰难地移向那块半埋泥中的青铜碎片。
“石币……换……镜子……” 他嘶哑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交换意志，清晰地穿透雨幕，砸在石牙长老的心头。
石牙长老布满爪痕的脸猛地一抽！换镜子？又是换？！这次换的是那堆废墟里的破烂金属片？那东西能有什么用？比得上能照出时间的铜块？他下意识地捂紧了腰间的石币皮囊。这些石头，是部落的命根子！
“霄！”石牙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巨大的困惑，“你要那东西做什么？！它能换什么？！”
秦霄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力气回答。他只是用那双濒死却冰冷如渊的眼睛，死死盯着石牙长老，又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那块青铜碎片的方向。那眼神里，没有任何祈求，只有一种洞悉规则的冷酷和一种“不换，规则断裂，你们将一无所获”的无声威胁。
老骨卜似乎从秦霄的话语和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丝机会。他猛地挣脱搀扶他的战士，踉跄着上前几步，用嘶哑尖锐的声音对着石牙喊道：“长老！不能信他！那东西是灾祸！是那些‘鬼东西’留下的邪物！它照不出山神！照不出祖灵！只会照出吞噬灵魂的恶鬼！快！用规矩！把他和那邪铜一起……” 他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向秦霄和巨石上的铜块，眼中充满了恶毒的恨意和垂死挣扎的疯狂。
石牙长老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一边是掌握着神秘力量（或灾祸）、似乎能带来新规则的霄，一边是维系部落旧信仰、此刻却如同丧家之犬的老骨卜。他腰间的石币皮囊沉甸甸的。规矩……部落的规矩，似乎正在被这个垂死的霄，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强行重塑！
他看着秦霄那随时可能熄灭的眼神，又看看老骨卜那歇斯底里的惊恐。最终，权力的本能压倒了犹豫。他需要一个能彻底压制老骨卜、巩固自己权威的东西！日影石铜已经展现了力量，这块所谓的“镜子”……或许……
“火角！”石牙长老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解下腰间的石币皮囊，从里面极其肉痛地、小心翼翼地摸出两块相对光滑、品相上乘的黑石币，看也不看，直接抛向火角。“去！把那块碎片挖出来！给他！”
火角下意识地接住那两块沉甸甸、冰凉的石币，脸上充满了错愕和屈辱。又是他！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交换！上次是骨矛，这次是石币换一块破铜片？他堂堂部落最强壮的战士之一，竟然成了跑腿的杂役？他看向秦霄的目光充满了压抑的怒火。
但在石牙长老那冰冷如铁的目光逼视下，火角只能咬着牙，将石币狠狠攥在手心，仿佛要将其捏碎。他重重地踩着泥水，大步走向秦霄所指的那堆废墟残骸，粗暴地用脚踢开表面的碎石和扭曲金属，俯身，一把将那块巴掌大小、边缘相对光滑的青铜碎片从泥里抠了出来！
碎片入手冰凉、沉重，边缘残留的几何纹路硌手，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泥垢。
火角握着这块“破铜片”，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屈辱感几乎要将他点燃。他走回秦霄面前，猛地将青铜碎片砸在秦霄身前的泥水里，溅起的泥点再次打在秦霄枯槁的脸上。
“你的破镜子！”火角的声音充满了愤怒的嘶吼。
秦霄对脸上的泥点毫无反应。他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松开一直死死抠住地面的手，伸向泥水中的青铜碎片。冰冷的、沾满泥垢的金属触感入手。
他艰难地、用袖子（破烂的兽皮）最不脏的一角，在青铜碎片相对平整的表面上，用力地、反复地擦拭！粗糙的兽皮摩擦着金属表面，刮掉厚厚的泥垢，露出底下更多暗青色的金属光泽。
石牙长老、老骨卜、火角……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的动作吸引，死死盯着那块被擦拭的碎片。他们想知道，这个垂死的霄，用珍贵的石币换来的这块“破铜片”，究竟能照出什么！
秦霄的动作越来越慢，力量飞速流逝。他最终只能将擦拭过的青铜碎片，颤抖着、用尽最后力气，竖立着靠放在自己屈起的膝盖上。碎片相对光滑的暗青色表面，微微倾斜，正对着前方——正对着失魂落魄、脸上泥浆和符号剥落、显得异常狼狈苍老的老骨卜！
就在这一刻。
一道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如同金线般的光束，再次刺破了厚重的雨云！正午的太阳，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意志牵引，再次短暂地露出了真容！
金色的光束穿过雨幕，精准地照射在秦霄膝盖上那块竖起的青铜碎片上！
刹那间！
暗青色的碎片表面，那被擦拭过的地方，在强烈的光束下，如同被点燃！它不再仅仅反射模糊的光斑，而是清晰地映照出前方的景象！
一个扭曲、变形、带着金属特有冷硬质感的影像，清晰地呈现在那不足巴掌大的暗青色镜面上！
影像里：一张苍老枯槁、布满皱纹和剥落泥浆痕迹的脸，一双浑浊、惊恐、失魂落魄的眼睛，一张因为极度震惊和恐惧而微微张开的、露出稀疏黄牙的嘴……正是老骨卜！一个被剥去了神秘外衣、褪去了“时语者”光环的、纯粹苍老而惊恐的凡人！
这影像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如此直接！比任何血腥的图腾都要真实百倍！它没有流动的“血眼”，没有癫狂的仪式，只有赤裸裸的、被金属无情捕捉并呈现的衰老与恐惧！
“啊——！！！”
一声凄厉、绝望、如同被扼住喉咙的野兽发出的惨嚎，骤然撕裂了雨幕！
老骨卜如同被无形的利箭射中，猛地向后踉跄几步，枯瘦的手指死死捂住自己的脸，浑浊的老眼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被彻底剥光的羞耻！他看到了！他在那块冰冷的铜片里，看到了自己！那个苍老、丑陋、失去了一切神性光环的自己！比任何恶鬼都要可怕！那是他的真容！被日神的光，无情地照了出来！
“邪物！照妖镜！它照出了我的魂！我的魂被它吸走了！”老骨卜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形。他猛地转身，如同被无形的恶鬼追赶，跌跌撞撞地就要逃离这可怕的景象！
石牙长老也彻底僵住了！他死死盯着青铜碎片上那清晰映照出的、老骨卜惊恐扭曲的脸！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震撼、狂喜和冰冷权力欲的寒流瞬间席卷全身！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这铜镜！它能照出“真实”！它能剥下神权的外衣！它能将高高在上的“时语者”，瞬间打回恐惧衰老的凡人原形！这是比日影石铜更直接、更恐怖、更能掌控人心的力量！这是……权力的权柄本身！
“抓住他！”石牙长老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变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威严，他猛地指向想要逃跑的老骨卜！
火角和几个战士如梦初醒！他们看向秦霄和他膝上那块铜镜的眼神，瞬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和恐惧！对老骨卜那仅存的、源自习惯的敬畏，在这冰冷清晰的“照妖”神迹面前，彻底烟消云散！他们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如同抓捕猎物的猛兽，瞬间将惊恐尖叫、挣扎不休的老骨卜死死按在了泥水里！
秦霄靠在冰冷的巨石上，青铜镜从他无力支撑的膝盖上滑落，掉在泥水中。他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消耗殆尽的冰冷疲惫。他看着老骨卜被按在泥水中的狼狈，看着石牙长老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狂喜和权力欲，看着火角等人眼中那纯粹的敬畏和恐惧。
铜镜映照的，何止是兽纹？当老骨卜惊恐扭曲的面容在冰冷的青铜碎片上凝固，映照出的，是整个旧神权图腾在真实之镜下的轰然崩塌。石牙长老眼中燃烧的狂喜，不是对新工艺的赞叹，而是攫取权力权柄的贪婪。这面小小的铜镜，折射的并非兽魂，而是人性深处对掌控他者最赤裸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