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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人皇纪 第408章 日影石

    冰冷的雨水持续冲刷着巡时巨槌的钢铁坟场,将亵渎的污秽与生命的残渣搅合成一片粘稠的泥沼。猩红亵渎者的残骸散落各处,暗金面具碎裂,亵渎管线如同被扯断的肠子裸露在污浊的空气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甜腥焦糊。仅存的一个亵渎者如同断了线的傀儡,在废墟边缘徒劳地高频震颤,发出单调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猩红袍角褴褛不堪。

    废墟中央,秦霄枯槁的身体深陷泥泞,断裂肋骨的剧痛和内脏撕裂的灼烧感如同跗骨之蛆。他唯一能动的手臂死死握着那柄刚从火角手中换来的骨矛,冰冷的骨质矛柄深深嵌入他枯槁的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勉强维系着濒临溃散的意识。骨矛粗糙的质感,混合着老奴隶临死嘶吼的执念、石牙长老铜斧的寒光,以及那块血泥包裹的暗红铜块的诱惑,在他意识深处凝聚成一个冰冷坚硬的核心:规则是武器,交换是阶梯,活下去,必须拿到那块铜!

    石牙长老高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矗立在雨幕中,铜斧沉重的斧柄顿在泥地里,斧刃的暗红光泽在灰暗光线下流淌着危险的气息。他布满爪痕的脸紧绷着,眼神如同淬火的石锥,在秦霄身上、那块暗红铜块、以及地上亵渎者的残骸之间反复逡巡。惊疑、忌惮、以及一丝被更深层规则所胁迫的屈辱,在他眼底交织翻滚。他身后,火角和其他战士紧握着粗陋的石斧或骨矛,雨水顺着他们涂满泥浆和赭石颜料的脸颊流下,眼神里充满了茫然、警惕和对长老命令本能的服从。火角死死盯着秦霄手中的骨矛,那是他被迫交出的武器,屈辱感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

    秦霄无视了所有目光。他的全部意志,如同濒死的野兽锁定最后的猎物,死死聚焦在那块暗红铜块上。距离不过十步,却隔着泥泞、碎石、扭曲的金属,以及那具散发着不祥亵渎气息的残骸。更关键的,是时间!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如同指间流沙般飞速流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死亡的腥甜。

    他枯槁的手指在泥水中极其缓慢地移动,冰冷的泥浆包裹着指尖。他需要计算,需要衡量。凭借这具身体残留的狩猎本能和意识深处被强行激活的规则碎片,他冰冷地评估着:自己残存的力量、移动路径的风险、亵渎残骸可能的威胁、以及……石牙长老的耐心底线。

    不能犹豫。每一秒的流逝都在将他推向死亡深渊。

    秦霄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砂砾摩擦的嘶哑低吼。他用骨矛的矛尾猛地一撑泥地,身体借助这微弱的力量向前扑出!动作笨拙而沉重,溅起大片泥浆。断裂的肋骨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窒息。但他凭借意志强行驱动着这具破败的身体,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在泥泞中爬行、翻滚!目标只有一个——那块铜!

    石牙长老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只剩一口气的霄,行动竟如此果决(或者说疯狂)!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铜斧,斧柄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身后的战士们也发出一阵压抑的低呼,身体绷紧,武器微微抬起。

    秦霄对身后的反应置若罔闻。他的世界只剩下冰冷的泥水、撕裂的剧痛、和那块越来越近的暗红光泽。三丈……两丈……一丈!

    就在他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块被血泥包裹的铜块边缘时——

    “嗡……滋啦……”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濒死毒蛇吐信的亵渎杂音,骤然从旁边那具亵渎者残骸的头部断裂处响起!那覆盖着暗金面具(已碎裂大半)的头颅内部,几根断裂的亵渎管线猛地闪烁起几簇不稳定的暗金火花!紧接着,那具早已“死亡”的残骸,仅剩的一条金属手臂,如同被无形的亵渎电流激活,毫无征兆地、带着一股垂死挣扎的恶毒,猛地向上弹起!五根闪烁着亵渎寒光的金属手指,如同捕兽夹的利齿,狠狠抓向秦霄爬行而过的、毫无防备的脖颈!

    死亡的阴风瞬间拂过后颈!

    太快!太近!秦霄的身体正处于爬行的前冲姿态,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闪避!

    石牙长老的暴喝和战士们的惊呼同时响起!

    千钧一发!

    秦霄的意识在死亡的刺激下爆发出最后的冰冷计算力!规则碎片【信息归墟核心】的残影在濒死的意识中疯狂闪烁!计算角度、计算速度、计算那亵渎手臂残余的能量波动轨迹!唯一的生路——利用它!

    他非但没有试图躲避,反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猛地向前一顶!同时,唯一能动的手臂,将那柄紧握的骨矛,以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狠狠向上斜撩!目标不是那抓来的亵渎手臂,而是它下方支撑着残骸躯干的一块尖锐、半埋于泥中的扭曲金属残片!

    噗嗤!

    骨矛的尖端并非极其锋利,但在秦霄拼死的爆发力下,狠狠撞击在那块尖锐金属残片的边缘!

    叮!咔嚓!

    刺耳的撞击声伴随着骨矛尖端碎裂的脆响!

    那亵渎手臂抓来的轨迹,被下方金属残片突然遭受撞击产生的细微震动和位置偏移所干扰!

    嗤啦!

    亵渎金属手指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几乎是贴着秦霄的耳廓和后颈皮肤划过!冰冷的亵渎气息瞬间冻结了半边脸颊!锋利的指尖撕裂了他肩头破烂的兽皮,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灼痛感伴随着亵渎污染的冰冷麻木瞬间蔓延!

    但,他躲开了致命一击!

    那亵渎手臂因为抓空,带着巨大的惯性,“锵”的一声狠狠抓在旁边的泥地里,深深嵌入,亵渎火花四溅,随后彻底黯淡下去,再无动静。

    秦霄的身体因为前冲和撞击的反作用力,彻底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扑倒!

    砰!

    他的脸狠狠砸在冰冷的泥水里,距离那块暗红铜块,只有不到一尺之遥!温热的血液从肩头的伤口和后颈被划破的皮肤渗出,迅速在泥水中晕开。剧痛、窒息、亵渎污染带来的冰冷麻木,几乎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

    他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枯槁的、沾满泥浆和鲜血的手,猛地向前一探,死死抓住了那块被血泥包裹的、冰冷沉重的暗红铜块!

    入手沉重!一种原始的、带着血腥气与大地气息的金属质感瞬间传递而来!铜块表面的血泥被雨水冲刷,露出更多暗沉如凝血般的红铜本色。它不像是被铸造的器物,更像是直接从大地深处挖出的、带着蛮荒力量的金属心脏。

    拿到了!

    秦霄枯槁的手指死死扣住铜块边缘粗糙的棱角,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他趴在泥水里,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泥水的腥气和血沫,每一次吐气都喷溅出暗红的血点。肩头的亵渎伤口传来阵阵冰冷的灼痛和麻木感,如同跗骨之蛆,正沿着血脉向心脏蔓延。

    石牙长老和他身后的战士们,被这电光火石间的搏命一幕彻底震慑在原地。石牙握着铜斧的手心全是冷汗,他亲眼看着霄是如何在绝境中用那柄脆弱的骨矛、精准地撞击金属残片,以毫厘之差避开了亵渎残骸的临死反扑!这绝非运气,而是近乎野兽般的搏杀本能和一种……洞悉规则的冷酷算计!

    秦霄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雨水和泥浆从他枯槁的脸上淌下。濒死的瞳孔深处,那点冰冷的光并未因重伤而熄灭,反而因为手中紧握的暗红铜块,燃烧得更加幽邃。他无视肩头流淌的鲜血和亵渎污染带来的冰冷麻木,目光越过石牙长老,死死盯住长老腰间悬挂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用坚韧兽皮缝制的粗糙皮囊,鼓鼓囊囊。皮囊口没有系紧,露出一角——几块被打磨得相对光滑、大小不一的灰白色石头,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微弱的光泽。

    **石币!** 黑石部落用来交易的硬通货!

    秦霄沾满泥浆和鲜血的嘴唇翕动着,嘶哑、微弱却如同寒铁摩擦般的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地砸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石币……换时间……”

    石牙长老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换时间?这个霄,又在说什么疯话?!时间是什么?是太阳升起落下,是季节轮转,是猛兽出没的规律!这种东西,能用石头换?

    “你……”石牙长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说什么胡话!时间怎么换?拿什么换?!”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石币皮囊。

    秦霄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从石币皮囊移开,艰难地转动头颅,望向废墟边缘,那片被盖亚意志催生、又被践踏得一片狼藉的翠绿植物丛。雨水冲刷着折断的茎叶,几株生命力顽强的藤蔓依旧在废墟缝隙中攀爬。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植物丛边缘,一块半人高的、相对平整的灰黑色巨石上。巨石表面,因为雨水的冲刷,显得异常光滑。

    秦霄枯槁的手指,极其艰难地动了动,指向那块巨石,又缓缓指向自己手中那块暗沉的、沾满血泥的暗红铜块。

    “日影……石铜记……” 他嘶哑的声音如同古老的咒语,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

    石牙长老顺着他的指向望去,目光在巨石和铜块之间来回扫视,眼中的怒火被一种深沉的困惑和隐隐的不安取代。日影?他当然知道太阳的影子会移动,但这和石头、铜块有什么关系?和换时间又有什么关系?这个霄,身上的谜团和危险,如同沼泽深处的瘴气,越来越浓重。

    火角和其他战士更是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换时间?日影石铜?这听起来比刚才的“骨刃换铜矛”更加荒诞离奇!

    秦霄不再解释,也无法解释更多。他体内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肩头的亵渎污染如同冰冷的毒蛇,正沿着血脉向上攀爬。他必须立刻行动!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气力,一只手死死抓着那块暗红铜块,另一只手握着那柄尖端碎裂的骨矛,如同拄着拐杖,极其艰难地、摇摇晃晃地从泥水中撑起身体。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骨头摩擦的细微声响和撕心裂肺的痛楚,鲜血混合着泥水从肩头汩汩流下。他如同一个从坟墓中爬出的血人,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踉跄,朝着那块灰黑色的巨石挪去。

    石牙长老看着秦霄那摇摇欲坠却异常坚定的背影,看着他手中那块暗红的、仿佛蕴藏着不祥力量的铜块,再低头看看自己腰间的石币皮囊,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他隐隐感觉到,这个霄要做的,绝非仅仅是看个影子那么简单。他似乎在触碰某种……部落从未接触过的、关于天地运转的冰冷规则!

    “拦住他!” 一个苍老、尖锐、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声音突然从废墟另一侧传来!

    众人猛地回头。

    只见一个身披陈旧兽皮、脸上涂抹着厚厚白色泥浆和黑色诡异符号的老者,在一个年轻力壮的战士搀扶下,颤巍巍地从一处相对完好的断墙后走出。老者手中拄着一根顶端镶嵌着几颗磨光兽牙的骨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正艰难挪向巨石的秦霄,眼中充满了惊惧和愤怒。

    是部落的“时语者”老骨卜!他负责观测日月星辰、鸟兽踪迹,模糊地指引部落狩猎和迁徙的时间。在部落中,他是最接近“时间”的人!

    “长老!不能让他碰那块石头!不能让他用那邪门的铜块!” 老骨卜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颤抖,他用骨杖指着秦霄,对着石牙嘶喊道,“他在亵渎日神!他在扰乱时间的河流!那块铜……那是灾祸之源!是它引来了那些恐怖的‘鬼东西’!快拦住他!用规矩!用部落的规矩惩罚他!”

    石牙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老骨卜的威望在部落中根深蒂固,他的预言和指引虽然模糊,却关乎部落的存续。他的话,如同沉重的巨石压了下来。

    规矩?又是规矩!一边是掌握着神秘力量(或灾祸)、似乎能洞悉更冰冷规则的霄,一边是维系部落传统时间认知的时语者。石牙握紧了铜斧的斧柄,指节因为巨大的压力而咯咯作响。他看着秦霄那血染的背影距离巨石越来越近,看着老骨卜那惊怒交加的脸,看着火角和其他战士茫然无措的眼神。

    秦霄对身后的骚动充耳不闻。他的世界只剩下那块巨石、手中的铜块、以及体内疯狂流逝的生命力和肩头蔓延的冰冷亵渎。他终于挪到了巨石脚下。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巨石光滑的表面。

    他极其艰难地抬起握着暗红铜块的手臂。沉重的铜块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他咬着牙,用骨矛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将那块沾满血泥的暗红铜块,狠狠朝着巨石光滑表面的中心位置,用力摁了下去!

    噗嗤!

    暗红的铜块深深陷入巨石表面相对松软的泥垢之中,稳稳地嵌在了那里!铜块粗糙的边缘和坑洼的表面,在雨水的冲刷下,露出更多暗沉如凝血般的金属光泽。

    秦霄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巨石滑坐在地,大口喘息,每一次都喷溅出带着亵渎气息的暗红血沫。他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块嵌在巨石上的暗红铜块。

    “看……影……” 他嘶哑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石牙长老、老骨卜、火角……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块嵌在灰黑巨石上的暗红铜块。

    就在这一刻。

    一道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如同金线般的光束,骤然刺破了厚重阴沉的雨云!那是正午时分,太阳在云层缝隙中短暂露出的真容!

    金色的光束如同神只投下的标枪,精准地穿过层层雨幕,照射在那块暗红的铜块上!

    刹那间!

    暗红的铜块表面,那粗糙的坑洼和棱角在强烈的光束下,投射出一道极其清晰、锐利如刀锋的暗影!这道影子,不同于周围模糊的、被雨水晕开的其他阴影,它如同一柄凝固的、由纯粹黑暗构成的短剑,笔直地、稳定地落在巨石下方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干净的泥地上!

    影子很短,指向一个明确的方向!

    时间,这虚无缥缈、只存在于日升月落和鸟兽规律中的概念,第一次,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冰冷而精确的物理形态——一道由铜块投射出的、锐利如刀的阴影——呈现在所有黑石部落战士的面前!

    石牙长老的铜斧“哐当”一声,从无意识松开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泥水里。他布满爪痕的脸上,所有的愤怒、困惑、权衡,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灵魂出窍的震撼所取代!他死死盯着那道锐利如刀的阴影,又猛地抬头看向云层缝隙中那轮刺目的光球,再低头看向阴影的方向……一个冰冷而精确的、关于“此刻”的认知,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脑海中关于时间的混沌迷雾!

    老骨卜手中的骨杖“啪嗒”掉在地上。他浑浊的老眼瞪得滚圆,脸上涂抹的白色泥浆和黑色符号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扭曲变形。他赖以生存的、模糊的“时间感”,在这道清晰锐利的阴影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亵渎?灾祸?不!这是……这是日神亲自刻下的刻度!

    火角和其他战士更是如同被石化了一般,呆呆地望着那道影子,又看看嵌在巨石上的暗红铜块,再看看天空那轮短暂出现的太阳。一种源于本能的、对精确规律的敬畏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原来……时间,可以这样被抓住?用石头和铜块?

    秦霄靠在冰冷的巨石上,感受着体内生命力的飞速流逝和肩头亵渎污染的冰冷蔓延。他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成功的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疲惫。他看着那些被那道阴影彻底震撼的灵魂,看着石牙长老滑落的铜斧,看着老骨卜失魂落魄的惊恐。

    石币换来的,不是交易,而是度量时间的资格。当那道由暗红铜块铸就的锐利阴影刺破雨幕,刻在泥泞大地之上,它割裂的不仅是阴云,更是蒙昧时代混沌的时间面纱。石牙长老滑落的铜斧,是老骨卜崩塌的权杖,更是新规则诞生的第一声啼哭——冰冷,精确,不容置疑。然而,这啼哭的回响里,已能嗅到权力更迭的血腥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