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远古人皇纪 > 第425章 指引

远古人皇纪 第425章 指引

    浑浊的溪水裹挟着断木碎屑和暗红的血丝,在重新疏通的河道里奔涌,发出沉闷的呜咽。被亵渎铜片强行堵塞的缺口处,水流被约束成一股湍急的白练,冲击着那些嵌在圆木和巨石缝隙中的、边缘锋利的暗紫色金属片,发出持续的、如同磨刀般的滋啦声。空气中弥漫着水腥、血腥,以及铜片在流水侵蚀下散发出的、越发浓烈刺鼻的亵渎甜腥。

    草籽站在齐膝深的冰冷溪水中,后背被鹿角头领木棒擦过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他死死盯着缺口处那几块嵌入最深的暗紫铜片。水流持续冲刷下,其中一块较小的铜片边缘,那紫黑色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模糊,如同被强行洗刷的污血。更让他心头沉入冰窟的是,铜片本身,似乎也在缓慢地……变薄?边缘甚至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如同被酸液腐蚀般的坑洼!

    亵渎的力量在消散,铜片本身也在被这奔涌的活水侵蚀、消耗!它们撑不了多久!一旦铜片被完全腐蚀或冲脱,这道用生命和亵渎强行构筑的水闸,将瞬间土崩瓦解!

    没有水闸,下一次旱季,或者下一次鹿角部落的报复……部落拿什么守住这点活命的水?靠那些冻裂的骨头和枯槁的皮囊吗?

    一股冰冷的绝望,混合着溪水的寒意,瞬间攫住了草籽的四肢百骸。他猛地回头,目光扫过岸边。幸存的族人们如同惊弓之鸟,蜷缩在远离水边的蕨丛阴影里。他们身上的兽皮铜片护具,在闷热潮湿的空气里散发着更加浓烈的不祥气息,紧贴着汗湿的皮肤,亵渎的刺痛感如同附骨之疽,折磨着每一个人。几个人的皮肤接触铜片的位置,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灰紫色斑块,边缘红肿溃烂,散发着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味。

    铜,在消耗,在腐蚀,在侵蚀着使用者。部落需要铜,需要新的铜,需要没有沾染伪神亵渎的、真正的铜!但铜从何来?

    草籽的目光,如同沉入深渊的石头,最终落在了那个巨大的、粗糙的铜碗上。它静静地矗立在焦坑边缘,碗壁残留着血污和灰烬的痕迹,在闷热的空气中像一个沉默的、等待吞噬的巨口。昨夜拜祭时投入碗中的伪神金属碎片,在碗底暗红的血污里,同样呈现出被侵蚀、黯淡的迹象。

    伪神的残骸,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它们如同饮鸩止渴的毒药,在提供短暂庇护的同时,也在加速部落的腐朽。

    “铜……”草籽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这个字眼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知道铜,见过石牙长老藏起来的那几块暗红铜锭,知道它们来自莽林深处,某个被严密看守的地方。但具体在哪里?如何寻找?他一无所知。石牙死了,老骨卜死了,所有知道秘密的人,都化作了焦坑里的灰烬。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如同蚊蚋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霄…霄巫…好像…在动…”

    是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她枯槁的脸上带着惊疑不定,手指颤抖地指向蕨丛深处,秦霄躺卧的地方。

    草籽猛地转身!几步冲到秦霄身边!

    秦霄依旧枯槁如尸,但这一次,草籽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同!秦霄那一直死寂的、覆盖着泥灰和血痂的脸颊,皮肤下,正极其细微地、如同有无数细小虫豸在爬行般,在……蠕动?不是那种濒死的痉挛,而是一种极其规律的、仿佛皮下有无数细小水流在冲刷、在寻找出口般的诡异律动!

    与此同时,他肩头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深处,那些如同深埋余烬的暗紫色光点,不再只是微弱闪烁,而是如同被投入燃料的星火,骤然变得明亮、活跃!紫黑色的光芒透过死灰色的皮肉,在闷热的空气中投射出妖异的光斑,如同无数只邪恶的眼睛在伤口深处睁开!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亵渎气息和冰冷金属腥味的恶臭,从伤口中弥漫开来,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烈!

    草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是亵渎力量的反扑?还是……霄巫要醒了?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燧石刀,身体紧绷,死死盯着秦霄脸上那诡异的皮下律动和肩头爆发的妖异紫光!

    就在草籽全神戒备,准备应对可能的异变时——

    秦霄枯槁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震!幅度之大,几乎要从地上弹起!他紧闭的眼皮下方,眼球在疯狂地转动!干裂的嘴唇猛地张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喉骨摩擦的咯咯轻响!

    与此同时,他意识深处那两块早已濒临彻底消散、仅存最后一点冰冷本源的规则碎片——【信息归墟核心】与【欲望熵操控】——在这具残躯濒临彻底崩溃、以及外部部落对“铜”的强烈生存渴求的双重刺激下,如同被投入熔炉核心的寒铁,最后一次、也是最彻底的燃烧、共鸣!

    一个庞大、精密、冰冷到毫无感情色彩的“地质矿物熵流扫描模型”在他意识底层轰然构建!

    模型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覆盖了以焦坑为中心、半径数十里的莽林区域!无数代表“岩层密度”、“矿物元素浓度”、“地脉热流”、“植物异常代谢”、“动物迁徙路径”的、色彩斑斓粘稠的数据流线,如同汹涌的潮水般疯狂涌入、分析、重构!

    冰冷的逻辑核心瞬间锁定模型扫描范围内所有符合“铜元素富集”特征的熵流异常点!无数光点在模型构成的虚拟莽林地图上疯狂闪烁、明灭、被分析、被排除!

    【高硅酸盐岩层区…熵流惰性…铜元素浓度:极低…排除…】

    【腐殖质沼泽区…有机熵流干扰…铜元素信号湮灭…排除…】

    【近期火山沉积带…地热熵流紊乱…伴生硫化物干扰…铜元素信号弱且不稳定…标记待查…】

    【古河床冲击扇…沉积层序清晰…熵流指向性明确…检测到微弱铜绿菌异常代谢信号…】

    【坐标:东北方向,直线距离约8自然里…古河道二级阶地…岩性:砂砾岩夹层…】

    【关键指标:地表植被稀疏,以耐贫瘠的灰斑蕨及刺针灌木为主…小型啮齿类动物(硬毛鼠亚种)洞穴密度异常增高…洞穴口土壤呈暗绿色…】

    【综合熵流分析…铜矿(次生氧化带)富集概率评估:72.3%…】

    模型核心最终锁定一个闪烁的、散发出微弱绿色光芒的坐标点!一条由无数细微数据流线构成的、代表最安全高效路径的“熵流导航线”,从焦坑位置蜿蜒指向那个坐标点!

    冰冷的警告同时闪烁:

    【宿主生命熵流濒临归零…】

    【规则碎片本源燃烧殆尽…】

    【坐标信息强制输出协议启动…】

    【输出载体:宿主表层躯体运动神经末梢…】

    【输出模式:熵流共振引导…】

    现实中,秦霄枯槁的身体在那剧烈的震颤后,猛地陷入了更深的僵直!但那双紧闭的眼皮下疯狂转动的眼球,却骤然停止!紧接着,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枯槁的手指,如同被无形的提线操控,猛地抬起,僵硬地、笔直地指向一个方向——东北方!

    指尖颤抖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皮肤下那诡异的律动更加明显,如同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下朝着那个方向疯狂涌动!与此同时,他肩头伤口深处爆发的暗紫色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骤然炽烈到顶点,将周围昏暗的蕨丛都映照出一片妖异的紫晕!那股浓烈的亵渎与金属腥臭瞬间达到顶峰!

    这诡异的景象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秦霄抬起的左手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猛地垂落,重重砸在冰冷的腐殖质上。肩头那炽烈的紫光如同被吹熄的蜡烛,骤然熄灭、消散,只留下伤口深处一片更加死寂的灰败。那股浓烈的恶臭也迅速淡去。他整个人重新陷入彻底的死寂,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只有皮肤下残留的、极其微弱的律动余韵,证明着某种非人的力量曾短暂地支配过这具残躯。

    草籽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如同刚从冰窟里捞出来。他死死盯着秦霄垂落的手,盯着那根曾笔直指向东北方的手指。刚才那一瞬间的恐怖景象——皮肤下的疯狂蠕动、妖异的紫光、刺鼻的恶臭——如同烙印般刻进了他的脑海。那不是苏醒,那更像是某种……来自深渊的指引?某种用生命最后余烬燃烧出的、指向未知的冰冷路标!

    铜?东北方?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决绝,在草籽心中疯狂交战。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燃烧的冰,扫过那些惊恐不安的族人,扫过溪流缺口处那些正在被水流侵蚀的亵渎铜片,扫过族人身上那些带来痛苦和溃烂的护具。

    没有时间了!要么找到新的铜,要么在饥渴、亵渎的侵蚀和敌人的报复中彻底腐烂!

    他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亵渎腥臭似乎还残留在鼻腔里。他走到秦霄身边,蹲下身,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那具枯槁的、仿佛随时会化为尘埃的残躯。然后,他伸出手,极其小心地,避开了肩头那可怖的伤口,在秦霄那曾指向东北方的手臂皮肤上,仔细地摩挲着。

    皮肤冰冷,死寂。但就在刚才剧烈律动过的区域,草籽敏锐的指尖,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余震般的、有规律的……震颤?非常微弱,非常有节奏,如同冰冷脉搏的跳动,顺着臂骨,极其缓慢地、坚定不移地……指向东北方!

    不是幻觉!这冰冷的“指引”还在!虽然微弱,但清晰可辨!

    草籽猛地站起身!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火焰烧尽。他拔出插在泥地里的石斧,斧刃上残留的水渍和血污在闷热的空气中迅速干涸。他目光扫过剩下的、还能勉强行动的族人,声音嘶哑,却如同出鞘的寒铁:

    “还能动的,跟我走!方向,东北!”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一个相对年轻、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活力的战士身上:“石爪!你留下!守着霄巫!守着水!守着规矩!”他的眼神扫过那个巨大的铜碗和滴血的石斧,“谁敢乱,斧头说话!”

    名叫石爪的年轻战士身体一挺,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燧石刀,重重点头:“明白!”

    草籽不再多言。他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秦霄,看了一眼那个沉默的铜碗,然后转身,率先朝着东北方向,迈入了茂密、未知、散发着湿热瘴气的莽林深处。几个还能支撑的族人,带着对未知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渺茫希望,沉默地跟了上去。他们身上那些沉重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铜片护具,随着步伐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如同送葬的丧钟。

    蕨丛深处,秦霄枯槁的身体死寂无声。唯有那只曾指向东北方的手臂皮肤下,那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冰冷的规则震颤,如同深埋地底的矿脉回音,依旧在极其缓慢地、坚定不移地搏动着,为远去的探索者,提供着最后一丝冰冷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