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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人皇纪 第439章 连木筏

    石爪的头颅在符印石墙上炸开的声音早已消散,但那股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混着脑浆的腥气,却如同最粘稠的污垢,死死糊在冰冷石墙上每一个幸存者的鼻腔里,渗进他们的骨髓。草籽亲手砸碎那颗头颅的动作,如同最原始的图腾,用最暴烈的方式,将“铜符”代表的冰冷铁律,用脑浆和碎骨刻进了所有人的灵魂深处。石墙顶端狭窄的空间,彻底沦为一座死寂的冰牢。每一次铜符的拿起放下,每一次窖口石板掀开的刺骨寒气,每一次那点微末如冰渣的食物被塞进口中艰难咀嚼吞咽,都伴随着无声的、深入骨髓的颤栗。族人的目光不再交汇,如同躲避瘟疫般彼此错开,只剩下空洞的麻木和一种被彻底驯服的、等待最终结局的灰败。

    草籽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如同一尊覆盖着薄霜的石像。他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搭在腰间那块冰冷的死亡符印上,指尖能感受到符印兽皮下,燧石刀柄粗糙坚硬的棱角。他浑浊的目光越过蜷缩的族人,落在脚下那片更深的黑暗里——石爪残缺的尸体和阿骨母子的尸体一起,在没胸深的浑浊积水中载沉载浮,成为这片死亡水域中新的、沉默的注脚。而那个用石板封盖的菜窖口,湿泥的缝隙处,冰晶已经凝结得如同白色的獠牙,每一次开窖,涌出的寒气都带着能冻结血液的恐怖低温。

    秦霄的状态更加骇人。他裸露的皮肤上,灰白色的石化纹理已经蔓延到胸口,如同覆盖了一层冰冷的、正在生长的岩石铠甲。裂缝深处,那粘稠蠕动的灰白物质散发出肉眼可见的丝丝白气,靠近他身体的岩石表面,薄冰已经凝结成片,范围也在缓慢扩大。那刺骨的寒意,如同无形的绞索,一圈圈缠绕着石墙上每一个活物,加速着他们生命的流逝。石脊蜷缩在角落,咳嗽声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身体冰冷得如同窖里的块茎。那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女人,怀中的婴孩气息更加微弱,每一次喂食,那带着冰霜的坚果都需要她用几乎冻僵的手指捂上许久,才能勉强塞进孩子冰冷的小嘴。

    时间在绝望中爬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白昼”再次降临洞顶那永远灰暗的天光时,草籽枯槁的身体动了一下。他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目光扫过石墙上那些如同风中残烛的族人,最终落回那个冰封的窖口。食物……正在无可挽回地减少。每一次开窖,那层覆盖在食物上的白霜似乎都更厚一些,但包裹的数量却在肉眼可见地变少。那点东西,根本撑不了几天。

    绝境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上来。这一次,连草籽眼底深处那点冰冷的星火都开始摇曳。石墙是最后的孤岛,但这座孤岛,正被死亡从内部缓慢啃噬。必须……必须找到新的生机!

    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着,死死盯住了下方那片没胸深的、浑浊冰冷的积水!洪水!这片带来死亡的洪水,此刻却成了唯一的、可能的生路!石墙并非孤岛,它扎根于巨大的古树残骸。如果能……如果能造出足够坚固的东西,能载着人……穿过这片死亡水域,抵达……抵达哪里?草籽的思维在冰冷的绝望中艰难运转。山洞的另一端?洪水是从那个方向涌入的!如果能逆流而上,找到洪水的源头或者涌出的裂隙……或许……那里会有未被淹没的高地?或者……能通向外界的缝隙?

    一个疯狂而冰冷的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草籽脑中成型——渡水!必须造出渡水的工具!

    念头一旦升起,立刻化为一种近乎偏执的指令。草籽枯槁的身体猛地坐直,动作牵动了覆盖在身上的薄霜,簌簌落下。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石墙上那些被洪水冲上来的、散落各处的粗大枯枝和断裂的树干!这些都是古树残骸的一部分,足够坚韧巨大!

    “起来!”草籽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如同冰锥刺破了死寂,“都起来!”

    蜷缩的族人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身体猛地一颤,麻木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除了恐惧之外的茫然。

    “看那些木头!”草籽枯瘦的手指指向石墙各处散落的粗大枯枝断木,“拖过来!拖到这里!快!”

    命令带着符印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手推搡着幸存者。他们枯槁的身体在冰冷中颤抖着,艰难地挪动,如同生锈的木偶。石脊挣扎着,在剧烈的咳嗽中试图拖动一根较小的树枝。抱着婴儿的女人将孩子放在冰冷的石面上,和另一个同样枯槁的女人一起,咬着牙,拖拽一根沉重的断木。沉重的木头在冰冷的岩石上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很快,几根最粗大、相对平直的枯木被拖到了草籽指定的位置——靠近石墙边缘,下方就是浑浊的积水。

    “捆起来!”草籽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铁锤,再次砸下,“用藤!用兽皮绳!把这些木头,并排捆死!捆成一个……能浮起来的东西!”

    族人的动作更加茫然和笨拙。有人摸索着找到浸泡在积水边缘、早已冰冷僵硬的藤蔓绳索。有人解下腰间破烂的兽皮条。他们围着那几根沉重的木头,如同围着陌生的怪物,枯槁的手指在冰冷和恐惧中颤抖着,试图将藤蔓缠绕上去,将兽皮条勒紧。但木头沉重冰冷,表面湿滑,藤蔓绳索僵硬难以打结,兽皮条单薄无力。第一根藤蔓缠绕上去,几个人合力想勒紧,木头却在湿滑的岩石上猛地一滑!

    “啊!”一个枯瘦的老者被沉重的木头边缘撞到小腿,痛呼一声摔倒在地。

    “废物!”草籽的吼声带着血腥的威压,枯瘦的手猛地指向石墙下那片漂浮着尸骸的积水,“想和他们一样烂在水里吗?!捆紧!用你们的命去捆!”

    恐惧再次压倒了茫然。族人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手指被粗糙的藤蔓和木头棱角磨破,鲜血混着冰冷的泥水。藤蔓被粗暴地缠绕、勒紧、打上死结。兽皮条被撕成更长的条状,在藤蔓的缝隙处再次捆扎。几根沉重的枯木被强行并拢、挤压,粗糙的表面在巨力下发出吱嘎的呻吟,勉强被束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极其原始、歪歪扭扭、随时可能散架的“木筏”雏形。

    草籽看着这个丑陋的造物,眉头紧锁。这东西丢进水里,别说载人,恐怕几根木头立刻就会散开!连接!需要更强大的连接!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石墙上一切可用的东西。石头?无法固定。骨头?太脆。树皮?不够坚韧……最终,他的目光死死钉在了石墙上那些散落的、边缘被火山灰灼烧得扭曲变形、刻着亵渎暗紫色纹路的铜片和铜链残骸上!这些污秽的金属,坚硬而具有韧性!

    一个冰冷而大胆的念头瞬间成型。他枯槁的手指猛地探入腰间的符袋,再次掏出了那几块备用的、同样污秽的亵渎铜片!然后,他枯瘦的手伸向脚边秦霄那布满灰白裂痕、散发着恐怖寒意的身体!指尖在距离那层薄冰寸许处停下,刺骨的寒意瞬间袭来!他强忍着,猛地向下,再次蘸取了石墙表面尚未冻结的、属于石爪的、粘稠冰冷的暗红血污!

    冰冷的血,再次沾满他的指尖。

    草籽收回手,目光如同淬毒的冰刃。他抓起一块边缘扭曲、表面刻满亵渎纹路的铜片,枯槁的、沾满血污的手指,用尽全身力气,在铜片粗糙的边缘和坚硬的表面上,狠狠刻画!他刻画的,依旧是那几个代表“连接”、“必须坚固”、“不可分离”的原始符号!线条被血污浸染,在亵渎的暗紫纹路上扭曲蜿蜒,如同邪恶的咒文!

    “不够!力量不够!”草籽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抓起那几块刻好的血污铜片,连同几段从“亵渎者”身上扯下的、同样带着暗紫纹路的粗短铜链,一股脑地按向秦霄手臂上那龟裂最深、寒气最盛的地方!

    滋——!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滚烫烙铁投入冰水的声音响起!一股浓烈的白气猛地从铜片铜链与秦霄皮肤接触的地方腾起!草籽枯槁的手如同被无数冰针瞬间刺穿,剧痛让他闷哼一声,但他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些冰冷的金属狠狠按在那灰白裂痕深处蠕动的、如同熔融金属般的物质上!

    恐怖的低温如同最狂暴的冰流,瞬间沿着铜片铜链传导!草籽的手掌瞬间失去了知觉,覆盖上一层肉眼可见的薄霜!那几块铜片和铜链,在极致的低温下,发出细微的“咔咔”声,表面那污秽的暗紫色纹路似乎被冻结得失去了活性,而草籽用血刻画的那些原始符号,却在白霜的覆盖下,透出一种诡异冰冷的暗红光泽!

    草籽猛地抽回几乎冻僵的手,枯槁的脸上肌肉因剧痛和寒冷而扭曲。他抓起那几块如同万年寒冰般刺骨、表面覆盖着诡异红纹白霜的铜片和铜链,几步冲到那个粗糙的“木筏”雏形旁。

    “捆!”他嘶哑地命令,声音如同破锣,将一块冰冷刺骨、带着血纹的铜片狠狠拍在一根粗木和另一根粗木的交接处!“用这个!用铜链!捆死它们!”

    幸存的族人看着草籽手中那散发着恐怖寒意的金属,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那寒意似乎比秦霄身上散发的还要刺骨!但草籽那淬毒的目光和石墙下漂浮的尸骸让他们别无选择。一个相对强壮的汉子颤抖着接过一块冰冷的铜片,入手瞬间,刺骨的寒意让他差点脱手!他咬着牙,学着草籽的样子,将铜片按在两根粗木的交接处。另一个族人颤抖着拿起一段同样冰冷、带着血纹的铜链,缠绕上去,试图穿过铜片边缘预留的孔洞(或是用铜片锋利的边缘强行嵌入锁链环节)。

    铜链冰冷坚硬,汉子枯槁的手指在极寒下迅速失去知觉,动作笨拙而艰难。冰冷的铜链缠绕在粗木上,穿过(或卡入)那同样冰冷的血纹铜片。草籽在一旁死死盯着,嘶哑地命令:“拉紧!用命拉紧!”

    汉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用尽全身力气,枯瘦的手臂肌肉绷紧如同岩石,青筋暴起!他拼命拉扯铜链!坚硬的铜链在巨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枚嵌入连接处的血纹铜片,在恐怖的低温和巨大的拉力下,表面诡异的红纹似乎微微一闪!连接处的几根粗木猛地向内挤压,发出沉闷的吱嘎声!原本松散的结构瞬间被强行收紧、固定!

    成功了!

    汉子脱力般松开手,瘫倒在地,双手如同被火烧过般刺痛,覆盖着厚厚的白霜,几乎失去知觉。但那两根粗木的连接处,已经被冰冷的铜片和铜链死死锁住,坚固得如同原本就生长在一起!

    冰冷的希望如同微弱的火星,在草籽浑浊的眼底深处跳跃了一下。“继续!所有连接处!都这样捆!”

    命令下达,剩下的族人如同看到了渺茫的生机,恐惧中混杂着一丝被逼出来的疯狂。他们颤抖着,轮流拿起那些散发着恐怖寒意的血纹铜片和铜链,扑向木筏的其他连接处。每一次铜片铜链与粗木的接触,都伴随着白气的腾起和族人压抑的痛哼。每一次拼尽全力的拉扯、锁死,都伴随着粗木痛苦的呻吟和连接处肉眼可见的加固。

    草籽如同最冷酷的监工,拖着枯槁的身体,在冰冷的石面上来回巡视。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标尺,审视着每一个连接点。当看到一处连接不够紧密时,他枯瘦的手会猛地指向负责的族人,淬毒的目光和腰间符印的威压让对方如同坠入冰窟,爆发出更疯狂的力气去拉扯铜链!

    “这里!再加一道链!”草籽嘶哑地命令,指向一处受力最大的关键节点。

    一个枯槁的女人颤抖着拿起最后一段短铜链和一块小铜片。铜链太短,连接两端的距离有些勉强。她枯瘦的手指在极寒下僵硬麻木,几次都无法将铜链穿过铜片(或卡入)。草籽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她背上。

    “快!”草籽的吼声带着血腥。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她猛地低下头,张开嘴,用牙齿死死咬住那冰冷刺骨的铜链一端!极致的寒意瞬间冻麻了她的嘴唇和牙齿!但她不管不顾,如同最凶悍的母兽,用尽全身力气,用牙齿拉扯着铜链,试图将其强行连接到另一端的铜片上!她的嘴唇和牙龈瞬间被冰冷的金属割破,鲜血涌出,染红了铜链和牙齿,又在低温下迅速凝结成暗红的冰碴!

    滋啦——!

    铜链在蛮力和鲜血的润滑下,终于被强行拉扯到位!女人用尽最后力气,将铜链死死卡入(或缠绕固定)!连接瞬间加固!她脱力地松开嘴,瘫倒在地,满嘴是血,嘴唇冻得乌紫,牙齿上沾着暗红的冰渣和铜屑,痛苦地蜷缩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草籽冷漠地扫过她,目光移向下一个节点。冰冷的“互助”,在求生的本能下,再次被扭曲成最残酷的协作。每一道冰冷铜链的加固,都浸透了族人的鲜血、痛苦和深入骨髓的恐惧。那几块被秦霄极致低温“淬炼”、沾染着石爪和阿骨血污、刻着冰冷符文的铜片,如同邪恶的铆钉,将粗大的枯木死死锁在一起。

    时间在冰冷的敲打、拉扯和痛苦的闷哼中流逝。当最后一道血纹铜链被用蛮力(和鲜血)锁死在关键位置时,一个长约两丈、宽约半丈、极其丑陋、由粗大枯木捆扎而成的原始“木筏”,终于冰冷地横亘在石墙边缘。木筏表面粗糙不平,连接处被扭曲的铜片和冰冷的铜链死死缠绕锁固,如同覆盖着一层狰狞的金属荆棘。铜片铜链上冻结的暗红血污和白霜,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不祥的幽光。整个筏体,都隐隐散发着从那些血纹铜器上传导出来的、刺骨的寒意。

    草籽拖着几乎冻僵的腿,走到木筏旁。他枯槁的手,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冰冷决绝,缓缓抚过一根被铜链死死锁住的粗木。指尖传来的,是木头本身的冰冷粗糙,是金属链条的坚硬刺骨,还有一股……来自铜片血纹深处的、混合着牺牲者怨念与极致寒意的诡异气息。

    成了。

    这艘用死亡、鲜血、亵渎金属和冻结灵魂的恐怖低温铸就的“渡舟”,成了。

    草籽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穿透石墙顶端的昏暗,死死投向下方那片无边无际的、浑浊冰冷的死亡水域。洪水深处,黑暗涌动,仿佛潜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凶兽。

    “明日……”草籽的声音嘶哑破裂,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决绝,在死寂的石墙上回荡,“乘此筏……探路!”

    冰冷的话语落下,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在幸存的族人死寂的心湖中,激不起半点希望的涟漪,只有更深沉的恐惧和无边的寒意。他们看着那艘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冰冷“渡舟”,看着石墙下漂浮的尸骸,看着草籽腰间那块冰冷的符印,又看看脚边那个冰封的、食物即将耗尽的菜窖,以及菜窖旁加速石化的秦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