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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人皇纪 第456章 圆木滚重物

    冰冷,是这片石墙顶端唯一的法则。秦霄石雕散发的寒意如同无形的冰河,无声地侵蚀着每一寸空间。洞顶渗下的水滴尚未落地便在空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如同永恒的微型雪幕。浑浊积水表面的冰层厚达一指,呈现出浑浊的灰白色,寒气肉眼可见地蒸腾扭曲着空气。靠近石雕的地面,晶莹的冰层厚逾一尺,散发着冻结灵魂的绝对低温。

    草籽的尸体靠着冰冷的石壁,覆盖着新的白霜,半睁的眼珠凝固着对洞顶裂缝的渴望,如同一尊被冰封的警示图腾。角落里,那个被夺去小腿骨的族人尸体蜷缩着,断肢处凝结着暗红粘稠的冰坨,无声诉说着生存的残酷代价。

    木牙枯槁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上,如同一团被寒风抽干了所有水分的破布。身上那件用骨针和带血麻线粗糙缝合的兽皮衣,在极寒下僵硬如铁板。缝合线勒进皮肉的地方,血痂混合冰壳,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出撕裂般的痛楚。然而,这层用痛苦和死亡编织的血痂之甲,终究起了作用。躯干核心区域,那些被歪歪扭扭的针脚死死堵住的缝隙,顽强地锁住了他每一次呼吸产生的、极其微弱的生命热气。这股暖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实实在在地在胸腔深处挣扎着,对抗着无边蔓延的寒意,让他没有像草籽一样迅速被冻毙。

    他枯槁的手紧紧攥着那根沾满鲜血、骨髓和骨屑的冰冷骨针。粗糙的棱角硌着掌心冻裂的伤口,清晰的痛感是意识尚未被寒冷彻底吞噬的唯一证明。他空洞的眼睛,从草籽凝固的渴望,移到角落那具新死的尸体,最终,缓缓抬起,死死钉在洞顶那道深邃的裂缝上。

    裂缝!草籽用生命最后的光亮照出的裂缝!

    生的希望如同毒藤,缠绕着他濒临崩溃的心智。必须上去!必须离开这正在被冰封的绝地!否则,这被兽皮衣锁住的微弱暖意,迟早会被这无尽的寒冷耗尽!

    他枯槁的身体挣扎着,如同生锈的机器,极其缓慢地爬起。冻僵的关节发出细微的呻吟。他拖着沉重的燧石刀,一步一挪,如同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挪到秦霄石雕巨大的底座旁。

    这底座,由一块粗糙开凿的巨岩构成,沉重无比,底部深陷在石墙顶端的岩石缝隙中,几乎与石墙融为一体。石雕的脚部就矗立其上,散发着恐怖的寒意。想要移动石雕,探查裂缝,首先必须撼动这如同生根般的底座!

    木牙枯槁的手按在冰冷粗糙的岩石底座上。寒意瞬间刺透掌心,冻得他几乎缩手。他尝试着推了一下。巨岩纹丝不动,仿佛连接着大地的筋骨。他咬紧牙关,枯槁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用肩膀死死抵住底座棱角,双脚蹬在冰冷湿滑的岩石上,用尽全身力气向前顶!

    嗬!嗬!

    粗重的喘息混合着白雾喷涌而出。冻僵的肌肉发出痛苦的呻吟,被缝合线勒紧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那块巨岩,如同沉睡的冰山,连一丝微小的颤动都没有。

    绝望,冰冷而沉重,再次压上心头。人力……在这块石头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草籽的渴望,自己的挣扎,在这冰冷的巨物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他枯槁的身体因脱力而瘫软,靠着冰冷的底座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走宝贵的热量。空洞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石墙顶端散落的杂物——破碎的陶片、断裂的骨矛、几根被洪水冲上来、早已干枯发黑、冻得如同铁棍的……圆木?

    圆木?其中一根相对最直、最粗壮的松木,斜靠在石壁旁,长度约莫超过他身高的两倍,直径比他大腿略细。它通体覆盖着干枯的黑色树皮,在极寒中坚硬冰冷。

    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击穿了木牙麻木的意识——滚!让它滚!像部落里搬运巨石时,有时会在下面垫上圆木!虽然那些圆木更大,更粗……

    滚木!用它来撬动这沉重的底座!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疑虑和虚弱。木牙枯槁的身体猛地扑向那根冻硬的圆木!枯槁的手触碰到冰冷坚硬的树皮,寒意刺骨。他尝试拖动,圆木沉重无比,纹丝不动。

    “呃啊!”木牙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他丢开沉重的燧石刀,用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抠住圆木一端粗糙的树皮缝隙,另一只断臂的残端也死死抵住圆木侧面!双脚如同生根般蹬在冰冷的岩石上,冻裂的脚趾死死抠住地面!

    起!

    他用尽生命的力量!枯槁的身体因极度用力而剧烈颤抖,额头青筋暴突,缝合的伤口在巨大的拉力下再次崩裂,暗红的血珠渗出,迅速冻结!冰冷的圆木,在巨力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被拖动了一丝!

    一丝!仅仅一丝!但对于木牙来说,如同在绝望的冰原上看到了第一缕微光!

    他不敢松气,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的鲜血冻结在牙齿上。他调整位置,将沉重的圆木一点点、一寸寸地拖向巨石底座。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伤口的崩裂,每一次挪动,都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混合着汗水和血水的暗红冰痕。极寒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吞噬着他爆发力量时产生的短暂热量。

    终于!沉重的圆木一端,被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到了巨石底座的前方!他枯槁的身体因脱力而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喘息,每一次都喷出浓烈的白雾。冻僵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痉挛,几乎无法张开。

    他喘息着,挣扎着爬起。现在,需要将圆木塞进巨石底座下方!但这沉重的圆木,如何抬起?

    木牙空洞的目光扫过四周。没有杠杆。没有支撑。只有冰冷的岩石和绝望。他再次看向那沉重的圆木。一个更冰冷、更笨拙的念头浮现——撬!用石头撬!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在石墙上寻找。最终,找到一块相对扁平、边缘有棱角的坚硬石块。他抱起石块,回到圆木旁。将石块狠狠塞在圆木中部下方!他枯槁的手抓住圆木一端,用尽力气向上抬!同时,脚狠狠踹向石块!

    圆木纹丝不动!石块在巨力下反而滑开!

    巨大的挫败感如同冰水浇头!木牙枯槁的脸上肌肉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他再次尝试,更加疯狂!他用断臂残端死死顶住圆木侧面,另一只手抓住圆木一端,身体如同弓弦般绷紧,用尽全身力量向上掀!

    起——!

    咔嚓!

    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不是圆木动了,而是他那只用力过度的、冻僵的、布满裂口的手指——一根指骨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扭曲变形,瞬间断裂!

    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捅进他的大脑!木牙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身体猛地向后弹开,重重摔在冰冷的岩石上!他枯槁的手死死捂住那根扭曲断裂的手指,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抽搐!

    寒冷、剧痛、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躺在冰冷的地上,断裂的手指传来钻心的痛楚,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重锤敲击着伤口。视线模糊,意识在剧痛和寒冷的夹击下开始涣散。草籽的渴望,裂缝的微光,似乎都在远去……滚木……终究只是奢望吗?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异样温度的……气息?拂过他被冷汗(冰水)浸透的额头。

    木牙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震!涣散的目光瞬间凝聚!他如同垂死的野兽嗅到了血腥,猛地抬头!

    气息的来源,竟是他刚才摔倒时,无意中撞倒的、草籽尸体旁那个破烂的皮囊!皮囊口被撞开,里面滚出几小块黑乎乎、早已冻得如同石头般坚硬的……肉干!

    食物!极其珍贵的食物!草籽私藏的食物!

    木牙枯槁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那是饿狼看到腐肉的光芒!他几乎是用爬的,扑到那皮囊旁!枯槁的手颤抖着,抓起一块冰冷坚硬的肉干!他没有任何犹豫,如同最原始的野兽,张开枯槁的、布满裂口的嘴,狠狠咬了下去!

    嘎嘣!

    坚硬的肉干几乎崩碎他冻得脆弱的牙齿!但他不管不顾!用尽全身力气撕咬、咀嚼!冰冷、坚硬、带着浓重腥臊味的肉块在他口中被疯狂地研磨!冻僵的牙龈被磨破,鲜血混着冰冷的肉末被他囫囵吞下!一股微弱、但真实存在的热量,伴随着食物的吞咽,艰难地在他冰冷的肠胃中弥散开来!

    力量!极其微弱的力量感,伴随着这粗暴的进食,重新注入他枯槁的身体!

    他狼吞虎咽,将几块冰冷的肉干全部塞入腹中!胃部因突然的冰冷食物而剧烈痉挛,带来新的痛苦,但那股微弱的热量却支撑着他再次挣扎着爬起!

    他的目光,再次死死钉在那根冰冷的圆木和巨石底座上!肉干带来的热量正在迅速被寒冷吞噬,必须趁它消失前行动!

    一个冰冷、带着血腥味和油脂气息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油脂!肉干里渗出的、冰冷的油脂!抹在圆木上!像……像冬天给门轴上抹的动物油脂那样!减少摩擦!

    他枯槁的手颤抖着,伸向刚才丢弃肉干碎屑的地方。冰冷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被他撕咬时溅落的、同样冻硬的、油腻的肉沫碎屑。他极其小心地,如同收集最珍贵的金沙,用冻裂的手指,一点点抠起那些沾着泥土和冰碴的、油腻冰冷的碎屑。他枯槁的手指沾满了这冰冷粘稠的油脂混合物。

    然后,他挪到圆木一端。将沾满油脂碎屑的手指,狠狠抹在圆木与冰冷岩石地面接触的部分!一遍!又一遍!冰冷的油脂在圆木表面涂抹开,形成一层极其稀薄、污秽不堪的油膜。

    接着,是巨石底座与地面接触的棱角边缘!他枯槁的手伸进去,不顾被粗糙岩石棱角刮破的剧痛,将沾满油脂的手指狠狠抹在冰冷的岩石缝隙和底座棱角上!油脂碎屑被涂抹、挤压进缝隙。

    做完这一切,他枯槁的身体再次濒临极限,寒冷和剧痛疯狂反扑。他瘫倒在冰冷的圆木旁,剧烈喘息,断裂的手指传来阵阵钻心的抽痛。他死死盯着那根涂抹了油脂的圆木,如同赌徒盯着最后的骰盅。

    力量!他需要最后的力量!

    木牙枯槁的身体再次爆发出骇人的力量!他扑到圆木一端!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抠住圆木前端粗糙的树皮缝隙,断臂的残端也死死顶住圆木侧面!双脚再次如同铁钉般死死蹬住冰冷湿滑的岩石!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将全身的重量和爆发力,狠狠向前推去!

    起——!

    这一次!冰冷的圆木前端,在木牙榨干生命的巨力推动下,在那一层污秽油脂的微弱润滑下,竟然……极其极其艰难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向上抬起了一丝缝隙!

    就是现在!

    木牙枯槁的眼睛瞬间瞪圆!血丝密布!他爆发出非人的嘶吼!身体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猛地将圆木前端狠狠塞向巨石底座下方那道被他强行撬开的、微不可查的缝隙!

    嗤——咔!

    一声沉闷的摩擦声!圆木粗糙的前端,在木牙拼尽全力的推送下,终于……挤进了巨石底座与冰冷岩石地面之间的那道微小缝隙!虽然只塞进去不到一掌的深度,但……它进去了!

    成了!

    木牙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轰然瘫倒在冰冷的圆木旁,剧烈地、如同破风箱般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断裂的手指、崩裂的伤口、透支的体力……所有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寒冷再次疯狂地吞噬着他。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他枯槁的、沾满冰冷油脂和污血的手指,无意识地触碰到了那根塞进缝隙的圆木。

    冰冷依旧。

    但……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不同?

    他挣扎着抬起头,空洞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根塞进缝隙的圆木。没有风,没有声音。然而,在他濒临崩溃的感知边缘,仿佛捕捉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松动”的预兆?

    不是移动,不是滚动。只是那冰冷的巨岩底座,似乎因为身下多了一根同样冰冷的圆木,而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同与大地彻底焊死?

    这丝微弱的松动感,如同黑暗冰原上摇曳的、随时会熄灭的星火。它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却实实在在点燃了木牙枯槁意识深处,那最后一点名为“可能”的火种。

    冰冷的石墙顶端。

    两具尸体在永恒的寒意中逐渐化为冰雕。

    秦霄的石雕散发着冻结灵魂的低温。

    而木牙,如同一条从血污和冰壳中爬出的蛆虫,瘫倒在那根塞进巨石底座缝隙的冰冷圆木旁。

    他枯槁的身体因剧痛和寒冷而剧烈抽搐,断裂的手指扭曲着。

    身下,是涂抹着污秽肉干油脂的冰冷岩石。

    手中,还残留着油脂和污血的粘腻。

    胸腔深处,那被兽皮衣锁住的微弱暖意,在巨大的消耗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

    然而,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根塞进缝隙的圆木,瞳孔深处那死寂的灰败中,第一次燃起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执拗的……近乎疯狂的微光。

    冰冷的“圆木滚重物”初现,代价是木牙一根断裂的手指、全身崩裂的伤口、仅存食物的消耗,以及向那冰冷的巨石底座,撬开了一条通往未知的、布满血腥油脂的缝隙。

    这并非胜利的曙光,只是垂死者向死神挥出的、代价惨重的第一撬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