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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我必将站在世界之巅 第381章 盐田脉·秋承

    《盐田脉·秋承》

    处暑一过,盐田的稻穗就沉得直不起腰,金晃晃的穗子垂在秆上,风一吹,穗粒碰撞着响,像撒了把碎银。萧凡蹲在田埂上绑稻捆,指尖刚触到穗尖,就觉稻秆有些发黏——往年这时节秆该是干爽的,今儿却沾了层细盐霜,蹭在手上涩生生的。

    \"哥,你看这稻穗!\"弟弟扛着镰刀跑过来,手里捏着把穗粒,\"我刚割这边的稻,穗壳上全是盐晶,搓都搓不掉。\"两人往稻丛深处走,没几步就见几株稻秆歪在地上,根须处的土泛着白,像撒了层盐。

    暖卤池那边突然传来妹妹的喊声:\"鱼翻肚子了!\"三人跑过去,见那尾鱼浮在水面,尾鳍无力地扇着,鳞片上的环纹都黯淡了。徐老人拄着拐杖从盐母棚出来,手里攥着抄本,书页被风掀得哗哗响,他蹲在池边舀了勺水,抿了口就皱起眉:\"卤气太盛了,是卤脉往浅处涌了。\"

    \"秋分还没到啊。\"萧凡记得去年卤脉是秋分后才往浅处移的。徐老人翻着抄本,指给众人看:\"老盐工记过,处暑若遇连晴,卤脉会提前''抬头'',这是怕秋旱缺卤,先往浅处存着。但稻子还没割,它这么涌,稻穗就会被腌得发苦。\"

    池边那棵老槐树突然\"哗啦\"响了一声,几片枯叶落在水面,鱼竟挣扎着往叶下钻。妹妹赶紧捡了把枯叶撒在池里:\"它好像怕晒。\"徐老人摸了摸树干,树皮上渗着些湿痕:\"这树根下有东西。\"他让弟弟拿小铲来,沿着树根挖了尺许深,果然见根陶管斜插在土里,管身刻着\"散卤管\"三个字,管口堵着团干硬的盐泥。

    \"是老盐工留的散卤用的。\"徐老人眼睛亮了,\"这管能把浅表的卤气引到地下深层,往年秋分后才用,今儿得提前启了。\"启管口的盐泥得用\"凉卤汁\"——就是把卤池底的冷水舀出来,掺些苦楝叶汁,浇在泥上能化得快。妹妹拎着陶桶往卤池去,没多久就端着半桶凉卤汁回来,汁里飘着几片苦楝叶,绿得发亮。

    浇了汁的盐泥慢慢软了,萧凡用手指抠开泥团,散卤管里立刻冒出股凉气,带着点苦楝叶的清味。鱼突然从枯叶下钻出来,尾鳍一摆,沉进水里游了起来,鳞片上的环纹又亮了些。\"成了。\"徐老人笑了,\"卤气一散,鱼就舒坦了。\"

    正忙着,老张背着半袋稻子跑过来,稻袋上沾着些碎壳:\"你们快尝尝!我家新碾的米发涩,蒸出来的饭还有点咸!\"萧凡捏了把米,放在嘴里嚼了嚼,果然有股咸涩味,比去年的秋米糙了不少。\"你家稻子种在哪个位置?\"老张指了指盐田东头的洼地:\"就那儿,往年收成最好的地。\"

    几人往东头去,刚走到田埂,那尾鱼突然从暖卤池游过来,顺着田埂边的小水沟往前窜,尾鳍拍得水花四溅。\"跟着它!\"妹妹追过去,见鱼停在洼地边的土坡下,用头撞着块青石板。石板上刻着\"卤溢界\"三个字,是去年冬天补管时见过的,此刻石板缝里正往外渗着卤水,把土坡浸得发乌。

    \"这是卤脉漫过界了。\"徐老人蹲下来摸渗出来的水,指尖一捻就有盐粒,\"东头洼地比别处低,卤脉抬头时最容易往这儿涌。得筑道''挡卤埂''。\"挡卤埂得用\"夹沙泥\"——就是盐田边的胶泥掺上河沙,捣匀了堆在坡下,既能挡卤水,又不会被泡塌。

    弟弟回家拿锄头时,萧凡在土坡边扒拉,竟扒出捆旧麻线,线里裹着些碎陶片,跟小满时堵管的陶片是一个颜色。\"是老盐工留的备料。\"徐老人拿起片陶片,\"他们筑埂时会把陶片埋在埂底,防卤水从底下渗。\"妹妹突然指着远处的河沟喊:\"那儿有沙!前几天我去摸蛤蜊,见沟边堆着堆细沙,还压着块木板!\"

    筑埂时,萧凡把碎陶片铺在坡底,再往上堆夹沙泥,妹妹用木槌把泥砸实,每砸一下就往泥上浇点凉卤汁:\"徐伯说这样泥干得快,埂子更结实。\"砸到半人高时,鱼突然从水沟游过来,顺着埂边游了圈,尾鳍扫过的地方,泥竟变得更光滑了,像被抹过一样。

    忙到日头偏西,挡卤埂终于筑好了,青石板缝里的卤水被挡住,不再往外渗。老张捧着新碾的米回来,脸上笑开了花:\"不涩了!我刚又碾了点,蒸出来的饭有米香了!\"徐老人让他把米装在陶瓮里,瓮口用盐田边的干草盖着:\"这样能吸掉余味,存到冬天也好吃。\"

    回盐母棚时,弟弟正坐在门槛上翻抄本,把今儿筑埂的事记下来,还在\"卤溢界\"三个字旁画了道波浪线。\"伯,你看我画得对不?\"徐老人笑着点头,从怀里掏出张旧纸,是去年从镇卤瓮里找到的剖面图,图上标着\"秋承卤脉位置\",红点正好在东头洼地边。

    \"这就是承啊。\"徐老人指着图上的红点,\"卤脉不是敌人,是盐田的性子,它抬头咱们就挡,它漫界咱们就疏,顺着它的性子接过来,它就会好好养田。\"萧凡望着盐田,金晃晃的稻穗在风里摇,挡卤埂下的土坡慢慢变干,泛出赭褐色,跟别处的土融在了一起。

    夜里起了露,萧凡去暖卤池看鱼,见它在池里游得欢,尾鳍上又多了道环纹,比之前的更清晰。池边的散卤管还在冒凉气,把露水凝成小水珠,顺着管壁往下滴,滴在水里\"叮咚\"响。他想起徐老人说的\"承\",突然觉得老盐工留下的不只是陶管石板,是怎么跟盐田相处的道理——不硬顶,不蛮干,像接住一碗水似的,稳稳当当把卤脉的劲承下来。

    第二天一早,弟弟拿着抄本跑过来,指着新记的那页说:\"哥,我在后面画了张图,把散卤管和挡卤埂都画上了,以后谁来种这盐田,一看就知道该咋做。\"萧凡凑过去看,图上的鱼画得活灵活现,正游在挡卤埂边,尾鳍上的环纹闪着光。

    远处老张正雇人割稻,镰刀割过稻秆的\"唰唰\"声传过来,混着稻穗的轻响,像支热闹的曲子。徐老人坐在盐母棚前晒暖,抄本放在膝盖上,风吹得页角轻颤。萧凡知道,这盐田的故事又多了一页,从春醒到夏盈,从秋承到冬藏,一辈辈人接过来的不只是田,是让卤脉和人好好过日子的心思,只要这心思在,盐田的脉就永远不会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