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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风云五千年 第390集:文化繁荣

    栎阳风华

    咸阳宫的铜钟刚敲过巳时,栎阳城西市的喧嚣便漫过夯土城墙,与学宫的诵书声缠在一处。韩国人郑安揉了揉冻得发红的鼻尖,将《商君书》的竹简往怀里又揣了揣,快步穿过叫卖海盐的货摊——那是齐国人的生意,如今竟也敢摆在秦国的市集上。

    “先生留步!”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郑安回头,见是个穿着楚式锦袍的少年,手里捧着一卷《离骚》,额上还沾着墨渍。

    “可是从新郑来的郑先生?”少年眼睛发亮,腰间的玉佩随着急喘轻轻碰撞,“在下屈原,家父让我来请教您,秦国的新历法为何要以十月为岁首?”

    郑安失笑。三个月前他初到栎阳时,城门的小吏见他口音有异,还盘问了半日光景。如今连楚国大夫的公子都能在街上直呼他的姓氏,手里捧着的还是被中原视为“淫声”的楚辞。

    “屈公子随我来。”他引着少年穿过人群,手指向街对面,“看见那面铜鼓了吗?”

    街口的高台上,一面巨大的铜鼓正被工匠们擦拭一新。鼓身铸着繁复的花纹,左边是农耕的景象,右边是征战的场面,最顶端却刻着二十八宿的星图。

    “商君变法时,认为历法当顺农时,更应合战事。”郑安抚摸着冰凉的鼓面,“十月秋收已毕,正是整军备战之时,故以十月为岁首。你看这鼓上的星图,便是钦天监新测的天象,比周室的旧历准了足足三日。”

    屈原凑近细看,忽然指着一处:“这斗柄指向,竟与楚地的观测不同?”

    “因为这里是栎阳。”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郑安回头,见是秦国的太史令,手里拄着的木杖顶端,镶嵌着一颗夜明珠,在白日里也微微发亮。

    “老丈。”郑安拱手行礼。这位太史令原是魏国人,据说当年是被秦君用五张羊皮从魏国赎回来的,如今却成了秦国最受敬重的学者之一。

    太史令笑着摆摆手,对屈原说:“公子可知,去年秦国的学子与临淄来的辩者争论‘天圆地方’,最后是如何定的?”

    屈原摇头。

    “我们请来了墨家的巧匠,做了一个铜制的浑天仪。”太史令指向学宫的方向,“公子若有兴趣,可去看看。那浑天仪上,楚国的郢都与秦国的栎阳,分处不同的方位,看到的星象自然不同。”

    正说着,街东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一队车马缓缓驶来,车上插着赵国的旗帜,车厢上画着玄鸟图案。车帘掀开,走下来一位身着胡服的中年男子,腰间挎着一把弯刀,正是赵国的名将赵奢。

    “赵将军!”秦君的车驾竟也恰好行至此处,秦君从车上跳下来,亲手将赵奢扶稳,“孤说过,您来栎阳,孤必亲自迎接。”

    赵奢大笑:“君上如此,倒让赵某不安了。我这次来,可不是为了喝酒,是想看看秦国的骑兵阵法。”

    “好!”秦君拍着他的肩膀,“正好,今日西市有胡商带来了良马,我们一同去看看。对了,我给您介绍,这位是新郑来的郑安先生,精通历法;这位是楚国屈大夫的公子屈原;还有太史令,您该认识。”

    赵奢与众人一一见礼,目光落在屈原身上时,忽然道:“听闻公子写的《橘颂》传遍了列国,不知可否为我吟诵一段?”

    屈原脸颊微红,刚要开口,却见学宫方向跑来几个学子,手里举着竹简,兴奋地大喊:“新的算书成了!是李悝先生与墨家的先生合着的!”

    一时间,街上的行人都围了过去。郑安看见,那竹简上写着“方田”“粟米”等字样,旁边还画着各种几何图形。一个秦国本地的少年正拿着算筹,飞快地计算着什么,旁边一个齐国的商人凑过去看,时不时点头称赞。

    “这便是栎阳。”郑安对屈原说,“没有周室的规矩,没有列国的偏见,只要你有真才实学,便能在这里找到一席之地。”

    屈原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明白了为何父亲要他来栎阳。这里的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不同的气息——不是中原的温文尔雅,也不是楚地的浪漫瑰丽,而是一种混杂着汗水、墨香、金属与皮革的味道,充满了生机与力量。

    夕阳西下时,学宫的方向传来了钟磬之声。那是秦国的乐师在演奏新谱的乐章,曲调里既有《诗经》的古朴,又有胡笳的苍凉,还有楚地的婉转,竟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郑安站在街头,看着往来的人群。有穿着秦式短打的农夫,有戴着高冠的儒生,有背着剑的侠客,还有金发碧眼的西域商人。他们操着不同的口音,讨论着不同的学问,却都在这座城市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他想起初来时,有人对他说:“秦国乃蛮夷之地,何以容得下中原的才俊?”

    如今他终于明白,秦国的强大,不在于甲兵之利,也不在于疆域之广,而在于它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天下的人才。这些来自不同国度、不同学派的人们,带着各自的智慧与技艺,在这里碰撞、融合,最终汇成一股洪流,推着秦国向前走去。

    屈原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指着学宫的方向:“先生看,那里在做什么?”

    只见学宫的广场上,燃起了熊熊篝火。秦国人、赵国人、楚国人、齐国人……大家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有人弹起了秦地的筝,有人唱起了楚地的歌,还有人跳起了胡人的舞蹈。太史令与赵奢并肩而坐,正在讨论兵法;墨家的巧匠与秦国的工匠凑在一起,比划着新的器械图样;连那个齐国的商人,也正拿着算筹,与秦国的小吏核算着账目。

    郑安忽然笑了。他想起自己年少时,在新郑的学堂里,听先生讲起秦国,总是带着鄙夷的神色,说那是“西陲之国,不知礼义”。可如今,这座曾经被视为蛮夷之地的城市,却成了天下最具活力的地方。

    “他们在庆祝。”郑安轻声说。

    “庆祝什么?”屈原问。

    “庆祝明天。”郑安望着篝火,眼中闪烁着光芒,“庆祝一个不再有‘中原’与‘西陲’之分的明天。”

    篝火越烧越旺,将所有人的脸庞映照得通红。远处的咸阳宫灯火通明,与这里的火光遥相呼应。郑安知道,这座城市的故事,还只是刚刚开始。在不久的将来,这里将成为天下的中心,而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那些思想的碰撞,那些文化的融合,那些来自不同国度的人们的欢笑与汗水,都将被写入史册,成为一个伟大时代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