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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90391439的新书:悟 第439章 亲兵队 垦田忙 日子甜

    大同城外的荒滩上,晨露还沾在新翻的泥土里,三十名亲兵已扛着锄头列队站好。江令宜穿着短打劲装,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玄色头巾裹着发,只余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她扬手将锄头扛上肩,木柄撞在甲片上发出闷响:“今日的任务,把东边那片盐碱地翻透!秋后种上耐旱的糜子,明年就能让军户们多添半仓粮!”

    “得令!”亲兵们的回应震得晨雾都散了几分。董清婉站在田埂上,望着江令宜挥锄的身影——她的动作又快又稳,锄头落下的角度总比旁人深半寸,翻起的土块碎得像筛过一般,倒比府衙里批公文时更见利落。

    “江姐姐这架势,倒像个老把式。”董清婉转头对雪仪笑道,手里提着的食盒晃出细碎的声响,里面是刚蒸好的黄米糕,还温乎着。雪仪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撮土,放在鼻尖轻嗅:“这土带点苦咸味,得掺些草木灰中和才行。”她从药箱里掏出个纸包,“我带了些苜蓿草籽,混在土里能改良土壤,六师兄说过,‘种田如制药,得懂配伍’。”

    白静坐在田边的老槐树下,看着亲兵们热火朝天地垦田,忽然指着西边:“那边的低洼处可以挖条水渠,引桑干河的水过来——我看过方志,前朝曾在这里种出亩产千斤的谷子。”江令宜闻言直起身,用袖口擦了把汗,阳光照在她沾着泥点的脸上,笑出两排白牙:“师叔说得是!等翻完地,我就带人修渠!”

    日头爬到头顶时,田埂上摆开了简易的木桌,亲兵们围着吃午饭,黄米糕蘸着蜂蜜,就着咸菜吃得香甜。江令宜啃着糕,忽然对雪仪道:“去年秋汛,军户们的口粮断了三日,是六师兄让人从江南调了船粮,还附了张字条,说‘地是根本,人勤地不懒’。”她往嘴里塞了口咸菜,“当时我就想,等水退了,定要开出百亩良田,让兄弟们再不受饿。”

    董清婉弹起了随身带的七弦琴,《击壤歌》的调子在田埂上荡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琴声里,亲兵们的谈笑声、锄头撞地的闷响、远处传来的牛哞,混在一起竟比任何乐章都动人。

    午后的阳光有些烈,雪仪将带来的薄荷膏分给众人,指尖擦过亲兵晒脱皮的脖颈时,那人红着脸说了声“多谢雪仪姑娘”。江令宜正指挥人丈量水渠的路线,忽然发现董清婉不见了,转头望去,见她正蹲在田边,教几个跟着来的军户孩子认野菜:“这是马齿苋,开水焯过凉拌最爽口;那是苦苣,能清热……”孩子们的笑声像银铃,惊飞了田埂上的麻雀。

    白静则在槐树下铺开纸,画起了垦田图,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她忽然抬头笑道:“等水渠修好了,咱们种些荷花——既能观赏,莲子莲藕还能充饥,倒合了荷花的名字。”江令宜闻言大笑:“师叔这主意好!等收获了,第一筐莲子就给荷花殿下送去,再捎上句‘大同的荷花,不输江南’!”

    暮色染红天际时,新开的田地已连成一片,像铺在地上的褐黄色锦缎。亲兵们扛着锄头往回走,脚步虽沉,歌声却亮:“扛起锄头把田耕,汗珠落地生黄金……”江令宜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那片土地,忽然觉得,今日种下的何止是庄稼,更是希望——这希望里,有军户们的笑脸,有孩子们的欢歌,更有她们这些人,用双手编织的、实实在在的甜日子。

    雪仪望着天边的晚霞,忽然想起鬼子六寄来的诗:“‘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她轻声念着,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他写这句时,是不是也想着,有朝一日能和我们一起,看这田埂上长出新苗?”

    董清婉的琴声又起,这次是首轻快的调子,像在应和她的话。江令宜拍了拍雪仪的肩,泥点蹭在她素白的裙上,却没人在意:“会的。等明年秋收,咱们就请他来大同,尝尝咱们亲手种的糜子饭。”

    晚风拂过新翻的土地,带来泥土的腥甜,也带来远处村落升起的炊烟。这炊烟里,有饭菜香,有笑语声,更有从今日起,在大同土地上悄然生长的、踏实的甜。

    夜色漫过田埂时,临时搭起的草棚里亮起了油灯。江令宜蹲在地上,借着灯光在沙盘上勾勒水渠的走向,指尖划过细沙的痕迹,恰似白日里锄头翻起的土垄。“这里要拐个弯,”她忽然用树枝在沙上重重一划,“避开那片老坟地——军户们说,那是前朝守边将士的埋骨处,得敬着。”

    亲兵们围坐在旁,有人用炭笔在麻布上抄画着图纸,有人用石子模拟着水流的方向,草棚外传来蟋蟀的鸣唱,倒比府衙的烛火更让人安心。“副将,明日要不要请些老农来看看?”一个年轻亲兵搓着手上的泥,“我爹种了一辈子地,说水渠走直了伤地气,得顺着地势绕三绕。”

    江令宜抬眼笑了,油灯的光晕在她沾着泥的脸上跳动:“明日一早就去请!种田的学问,比兵法还深,得听老把式的。”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时露出几块芝麻糖,“这是雪仪姑娘给的,分了吧,甜甜嘴。”

    草棚外,董清婉正陪着白静散步,月光在新翻的田地上洒下银霜,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踩在棉花上。“你听,”董清婉忽然停步,侧耳细听,草棚里传来亲兵们的笑闹,夹杂着掰糖块的脆响,“倒比京城的夜宴热闹。”

    白静望着远处军户营的灯火,那些窗户里透出的光星星点点,却比任何宫灯都暖。“百姓要的,原就不多。”她抬手拂过田边刚冒出的草芽,指尖沾了点露水,“有地种,有饭吃,有笑听,便是好日子。”

    雪仪没跟着散步,她蹲在草棚角落,借着油灯给军户的孩子们包扎伤口——那是白日里帮着拾柴时被荆棘划破的。“下次小心些,”她用干净的布条缠好孩子的指尖,声音软得像棉花,“等苜蓿长出来,咱们采嫩芽做菜,比拾柴有趣。”孩子们眨巴着眼睛,手里攥着刚分到的芝麻糖,甜得眯起了眼。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田埂上就来了群扛着锄头的老农,为首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根枣木拐杖,拐杖头被摩挲得油亮。“江副将,”老者往地里啐了口唾沫,弯腰抓起把土在指间捻着,“这土性烈,得先养三年,第一年种豆子,固固氮;第二年种麦,压压碱;第三年才能种糜子——急不得。”

    江令宜听得认真,像当年在师门听白静讲医理,时不时点头应着:“依老伯的意思,这水渠……”

    “水渠得顺着龙脊走。”老者用拐杖在地上划出条蜿蜒的线,“你看这地势,西高东低,像条卧着的龙,渠水顺着龙脊流,才能润到每寸地。”他忽然咧嘴笑了,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当年你爹守大同,修的那条‘惠民渠’,就是按这法子来的。”

    江令宜的动作顿了顿,指尖的锄头差点掉在地上。她从小就听母亲说,父亲是战死在大同的,却不知他还留下过这样的痕迹。“老伯认识家父?”

    “何止认识。”老者往田埂上一坐,打开了话匣子,“你爹当年穿着单衣,跟我们一起挖渠,手上磨的泡比枣还大。他说‘守土得先养民,民安了,土才守得住’——这话,跟你昨日说的,一模一样。”

    阳光爬上东边的山梁时,草棚里的沙盘上,水渠的走向已改成了蜿蜒的曲线,像条游在土里的龙。江令宜望着那曲线,忽然觉得,父亲的声音仿佛顺着晨露落了下来,混着老农的絮语、亲兵的号子、孩子们的笑,在这新翻的土地上,长出了新的模样。

    董清婉在田边支起了琴,这次弹的是《丰年》,琴声里,江令宜和老农们正弯腰丈量土地,雪仪在分发新带来的草籽,白静则在给帮忙的军户们诊脉。风拂过众人的发梢,将笑声、琴声、锄头碰撞的声响,都揉进了泥土里——这泥土里,有前人的骨血,有今人的汗水,更有往后日子里,沉甸甸的、甜甸甸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