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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容绮罗 第10章 灯市如昼

    凤歌自然知道薛朗是谁,绮罗入府之时阿爹已将一切因果缘由说与他听过,顺道嘱咐他万万要将薛伯父的事情死死瞒住,素常也不要提及这个名字,以免引起绮罗伤怀。

    韦元沛嚷道:“凤歌,你一定要把我接住啊,我跳了。”

    说罢,他一咬牙一跺脚,往凤歌怀里扑去,就在凤歌快要接住他时,凤歌嘴角浮起一丝戏谑地笑,悠悠的往旁边躲开。

    “啪嗒”一声,韦元沛五体投地,扑起满天尘土。他啃了一嘴泥,缓缓抬头,指着凤歌半天憋不出一句言语:“你……”

    凤歌佯作失手,去拉他:“不好意思,接漏了。”

    上元佳节,长安城内取笑宵禁,放夜三日。

    大明宫、太极宫之外,长安一百一十坊整齐排列,方方正正坐落于大街小巷之间。夜幕甫至,各坊的每个角落都燃起各色花灯。

    往年宫中都在勤政楼前搭建观礼台,以供宫廷燕乐。但今年皇帝别出心裁,在安福楼上搭建灯楼,由宫中梨园、教坊司轮番演出,百姓亦可观看到安福门上的表演。

    是谓“与民同乐”。

    上自皇上后妃、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诸番夷狄,莫不上街观灯。

    今年的上元节因为皇上的参与,百姓的热情越发高涨,上元节当天就有不少群众已经到安福楼下占了好位子,怕的就是到时候人多抢不到观看表演和天子威仪的好地方。

    天气寒冷,又有下雪的迹象。整个长安城,此时因为民众的热情,显得也没有那么冷了。绮罗混在人群里,没多久就汗流浃背,她不胜其苦,却还是任由凤歌拖着向前走。

    凤歌对安福楼上的歌舞表演没有兴趣,前些年父亲带他入宫赴宴,宫中花灯虽美轮美奂,但虚无的烟火,看得到摸不着,着实无趣。

    他要去永乐坊,永乐坊内番邦云集,去年他们误打误撞进到一家北狄人开的酒坊。在里头喝了回好酒,那酒是北狄地道的酒,比中原的要香冽醇厚,入腹后口中会留下余香,勾得人的馋虫在肚子里打滚。偏偏将军不许他喝酒,在他成年行冠礼之前,每年只有“三元”时才能喝上一口。

    他挂念那滋味,已经挂念了整整一年。

    在一片人潮汹涌中,他们几乎无法立足,犹如海上的一片浮叶,随着人潮飘来飘去。到了拐角处,他们要拐弯去永乐坊,但此时从永乐坊亦是涌出乌泱泱的人群。凤歌拉着绮罗逆流而上,却还是没有挤得过热情高涨的百姓。他们硬生生被人挤到安福门前。

    正当时,楼上有人击响巨鼓。烟火从城楼下高高窜起,在天上绽放,霎时间满天流光,人声鼎沸。

    安福门上扎了巨大的灯楼,灯楼上悬挂珠玉,风吹起来伶仃作响,美妙异常。扎灯用的彩色绸缎色泽鲜艳,灯楼的又放置各种花灯。有的龙飞凤舞,有的虎腾豹跃,技艺之精湛,巧夺天工。

    伴随着万众下跪高呼万岁之声,楼上钟鼓齐响。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之下,皇帝缓步踱出楼外。

    绮罗跪在人群中央,远远的望过去。只看到皇帝穿着明黄龙袍,头戴玉冠,高高在上俯瞰他的江山万民。

    绮罗没有到过那般高台,就算到了也没有百万之众在楼下欢呼。所以她不知道皇帝此时此刻眼中的风景,亦不明白他脑中所想。他有千里江山,万民朝贺,手握天下芸芸苍生的生杀大权,相必他定然十分畅快吧。

    正失神时,凤歌扯了扯她的衣服。

    收回思绪,她背身看向凤歌。凤歌喃喃道:“皇上已经讲完话了,你还跪着干什么?”

    绮罗这才回过神,抬头看向高楼上,已经落座的皇帝。钟鼓声起,楼上一片歌舞升平。

    凤歌拖着绮罗离开安福门,苦着一张脸说:“真是晦气,这个时辰赶去永乐坊,不知去年的好酒今年还有没有。”

    “现在去还不知道有没有,要是再晚一点去,是肯定没有的。”韦元沛附和道,随手整理了自己被人群挤得皱巴巴的袍子。

    ……

    走过一阵,街上到处都是卖花灯的摊贩。凤歌忽然想起去年他们本来打算去放河灯,但因闹下那动静只得不了了之。

    他掉头问绮罗,“今年还想去放花灯吗?”

    绮罗点了点头,“阿母说上元节的河灯最灵,不管许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凤歌作势对她说,“那咱们先去放花灯吧。”

    三人在一个小摊前停下脚步,他家的河灯比别家的有特色,别家的都是用统一的模板印的刻画,千篇一律,花样都不怎么新鲜。这个老板不一样,他的河灯都是自己绘的,绘玩耍的儿童、河边的垂柳,应有尽有。

    凤歌对绮罗道:“选一盏灯吧。”

    绮罗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心中一暖,在摊子上挑挑选选,花灯都很好看,她挑花了眼睛。老板见状道,“若是没有合姑娘心意的,要是姑娘愿意等,在下可以现场为你画一盏。”

    绮罗放下手中正在看的一盏绘着青荷的灯,想起凤歌和韦元沛还在,不好教他们久等,于是摇摇头,“算了,就这盏吧。”

    斜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青荷灯,韦元沛高声说:“我给你绘一盏吧?”

    绮罗侧头看着他,“嗯?”

    央老板送来笔墨,凤歌坐在摊后对着一盏素灯描绘了好久,起初绮罗也没看出他究竟画的是什么,随着墨迹一点点在纸上晕染开,画中景致的模样才显现出来。画的正是去年上元节时她在小摊前猜灯谜的模样,细致得就连她头上的珠玉琅嬛都清清楚楚。

    韦元沛学的就是诗书琴画,虽然骑马射箭他不及凤歌,但提笔作画,却要比凤歌强上许多。

    来往行人纷纷驻足,停下来津津乐道。凤歌不耐烦地催促:“远舟,你快点。”

    又过了一会,韦元沛终于停笔,付了钱后,他将河灯送到绮罗的手中,“喏,给你,绮罗。”

    凤歌一把夺过河灯,大跨步向前走:“人太多,我帮你拿着,免得挤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