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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容绮罗 第20章 秋意顿生

    颖王府马厩两旁种了两排青翠欲滴的桃树,盛夏时节,枝头的桃子鲜脆红嫩,藏在枝柯交错的树木林间,一个个的把树枝压得极低。

    绮罗将马扎搬到树下,一边翻看乐谱,一边乘凉等候凤歌。金子般的阳光透过密林洒到她身上,没多久就憋出一身汗,夹着衣服,黏糊糊的。绮罗素来好洁净,掏出张绯红的绢子不停地抹脸上的汗珠。

    道旁远远一辆双辕车疾驰而来,车轮滚过王府光洁的青石地面发出的声音,就像雨水敲打着晶莹的汉白玉。马车四面皆是用名贵华美的丝绸妆裹,绮罗侧目一看,冷不丁从马车里掠过一抹白色,那一抹白直奔她的面门而来。

    她大惊,急忙伸手护脸格挡,那白白的一团撞到她的胳膊,轻飘飘坠往地上,打了两个滚,朝绮罗张开了肚子。

    她惊魂甫定,一肚子脾气正要发作。那一团白白的软软的东西朝她面前滚了滚,一口衔起她掉在地上的红色丝绢,湿漉漉的眼睛朝她望了望。

    原来是只软绵绵的幼年猞猁,见到她的丝绢,从车里跑出,吓了她好大一跳。

    因着这变故,马车突然停下。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青色的绉纱遮挡,此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车里伸出,将纱帘扯开。绮罗瞧着车上的蟒纹华盖,已明白这是颖王的驾辇回府,匆忙跪于一旁,头伏于地。

    “怎么了?”一个少年淡淡的声音响起。

    衔了丝绢的猞猁听到少年的声音,风一样蹦跶着窜到车辕上,耀武扬威似的瞅着绮罗。外头牵马的小厮道:“主子,阿奴起了玩心,抢了小童丝绢。”

    少年朗声笑道:“阿奴素来顽劣,你去找刘管家赔小童几条。”

    小厮应了声“是”,上车驾马匆匆离去。绮罗一直低伏着头,直到清脆的车铃渐去渐缥缈,她才缓缓抬起脑袋,华美的车驾已消失在府里蜿蜒曲折的小道上。

    ……

    水殿上一盏黄铜青丝壶嘴里正吐出丝丝缕缕的香烟,凤歌坐在临岸的水凳上,眼瞅着那烟一丝一缕地飘出来和一旁水盘里摆着的冰块冒出来的寒烟交织在一块,直看得眼睛发花,快要打瞌睡。

    身边着碧色衫子的侍女为他摇扇打凉,他心里更是犹如猫儿在抓。他如坐针毡的样子落在侍女的眼里,上前问道:“郎君可是身体不适?”

    凤歌抬袖抹了抹额上的汗水,摇头道:“王爷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圣上召见,或早或晚,难以预料,奴也不知大王几时能回府?”

    凤歌点点头,又如坐针毡继续坐回水凳,满心焦虑地喝茶。

    好在这一回没有多久,就听到游廊上传来侍从的声音:“主子。”

    一排排问好的声音越来越近,凤歌跟着起身,在一旁站好。

    珠帘高高打起,一顶白玉冠先入了内,少年弯腰走进亭中,口中问道:“凤歌,你等久了。”

    然,他的目光落在凤歌脸上时,顿时僵住。漾起的笑容犹如腊月冬风拂过,僵在唇角。李炎傻了,眼前的人虽然也是一个面白须净的少年,虽穿的不是官服,头上束着白玉冠,神山穿着淡紫的长袍,一张脸若美玉,玉色由日光镀上一层浅浅麦色。

    而他决计不是当日在灞桥下救起自己的那个人。

    凤歌利落地行礼:“臣百里越见过大王。”

    李炎将双眼定在凤歌脸上片刻,甚是和气道:“起身吧,不用多礼。”

    凤歌一揖到地道了一声谢,李炎吩咐下人:“为百里郎君奉茶。”

    下人应了是,正要退下。凤歌上前,支支吾吾道:“不知大王今日找臣来所为何事?臣已吃了好几盏茶,委实再吃不下了。”

    李炎眸中升起几丝失望,脸上挂着难以严明的表情。但很快,他望着凤歌,和颜悦色地说:“某听说你在山南西道一役中的英勇事迹,十分钦佩,所以特意邀你来见。”

    凤歌又端着一脸正经,说道:“为至尊肝脑涂地,九死未悔,小小功绩算不得什么事。大王厚爱了。”

    ……

    王府的下人果真拿来好几条丝绢还给绮罗。王府下人出来时,还搬出了大茶缸,道是王爷今日心情大好,赏赐下人茶汤。

    风里来雨里去的下人们到何处能有这待遇,登时感动得鼻涕四流。就在众人纷纷谢恩时,凤歌由人领着从正厅出来。绮罗牵着马出门侯他,和人道别后,凤歌两蹄猛撒,跑到绮罗面前。

    绮罗等得满头大汗,一把将马缰递到他手中,一边抱怨:“颖王找你做什么?这么声势壮大?”

    凤歌也摸不着头脑,说道:“他说很仰慕我在山南西一役中的表现,所以特意想见见我。”

    绮罗先呆后傻再愕然,随即大笑起来:“我瞧他今天到府上来找你的阵势,还以为要提拔你当大官了呢。”

    凤歌喃喃道:“我原也这么想,可现在白日梦不就落空了么。”

    绮罗停脚:“倒也无妨,就算今天他没有提拔你当大官,可小小一战,皇上和颖王都对你另眼相看,以后你一定会更厉害的。”

    凤歌搔搔头皮,抱住双臂:“你说得没错。对了,今天颖王还问了我好一些奇怪的问题,他问我家里是不是有弟弟。我说没有,他却非一再问我,好像再问两遍就能再给我问出个弟弟来。你说这不是好笑么,难道我有没有弟弟自己不晓得。”

    绮罗被正午的太阳烤得眼睛都睁不开,汗水淌过小脸,就跟雨下一样。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渍,说道:“兴许他不过是随口问问,咱们快回去吧,天气热得这地就跟要生烟了一样。”

    凤歌停脚,弯腰半蹲在地上,说:“你上马去,等了半上午,你肯定累了。”

    绮罗眨了眨眼睛,笑起来眉毛都是弯弯的,笑道:“还算你有良心,知道我等你累着了。”

    她一手攀沿着马肚,一手由凤歌托着,踩到他的肩头。他缓缓站起,她使劲一蹬,跨步上马,骑得稳稳当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