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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容绮罗 第117章 以牙还牙

    李炎入宫请皇帝安,正好他接见南诏国使臣,不得空闲,他只得沿路出宫。李溶等在宫门,见他出来,急忙上前唤道:“五哥。”李炎笑了笑:“回来了?”李溶语气甚是平淡,道:“早上刚到,先进宫向陛下报告此次巡盐事务,又到兴庆宫给祖母请了安,出来时正巧见周总管在含元殿外候着,知道五哥也在,遂等了等。”李炎默然向宫内一望道:“陛下这会儿不得闲,安北大都护有张折子要进。”李溶闻言,亦是谨慎地瞅了瞅,道:“这会儿我们同路,我正好去给母亲请安。”

    “也好,初一就出门,也快半个月,回去请安也莫让她老人家挂念。”兄弟二人熟稔地翻身上马,一路奔驰回府。李溶也不拘礼,和李炎先至书房,闭了门窗,又吩咐人把守着大门,不让人进来。李炎晓得他的意思,从怀里将那封折子取了出来:“火印封好了的,不知道里头写的是什么。”李溶接过来,行至案前,取了开封刀,便要下手。李炎一把掣住他的手腕,急道:“你要做什么?”李溶道:“百里甫若是有折子,为何不让驿站送进宫里?而是让百里凤歌带回来,亲手交到皇兄面前?说明这里面陈述的事情,与安北没有什么瓜葛,而是关于许世德的案子。”李炎思忖了一会儿,问道:“那又怎么样?”李溶嘴角抽了抽:“阿兄,你究竟是真傻还是在和我闹着玩儿?许世德通敌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三司会审,免不了定他个通敌叛国的死罪。许世德又是什么人?他和王守澄从前关系如同父子,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若他通敌叛国,皇兄少不得会把这笔账算到他头上。这对我们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事情。百里甫的这张折子,势必是替许世德开脱求情,上不得。”

    李炎心中一动,默默的坐回书案旁,支着头想了片刻,道:“不成,若我这么做了,凤歌必然会起疑虑,若是因此疏远百里一族,反倒得不偿失。”李溶叹道:“这有何难?百里府上的小娘子如今在大内当差,不是同太子交恶吗?只要稍稍挑唆,令他们冲突不断,咱们从中周旋,不愁拉不拢他们家。”顿了顿,又道:“再过些日子,我再向至尊请旨,纳入王府,姻亲相结。难不成百里甫放着亲生女儿不助,反倒去帮个外人?”李炎眸子清冷,忽的回过头定定地瞧着他,看得他心上直发毛,半晌挤出几个字:“阿兄以为如何?”李炎摇摇头,靠在椅背,舒展了一下双臂:“不成,你肯纳,绮罗倒也不一定肯入。”李溶不以为然:“陛下降旨,是皇恩,是天恩浩荡,岂有她不肯入的道理?”李炎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绮罗看似柔弱,实则有自个儿的主张,性子又极为要强。我看若是她不愿意的事,哪怕拼命也不会如你的意。此事往后再说,不可因小失大,反倒与百里家交了恶。”

    李溶径直走到火鼎前,不管不顾掀开盖子,将折子扔了进去。炭火燃得旺,火舌舔上纸片,便猛地燃烧起来,李炎大惊,什么也顾不得,探手就要到火中取折子。李溶不料他有此举动,忙拉着他的手腕,吼道:“阿兄,你疯了,你不要你的手了?”李炎盛怒,一股火冒在头顶上,狠狠甩开他的手,鼎内火势转小,折子只余一大片青色的烟灰,他道:“你没疯?竟敢做这等事了。”李溶冷笑一声:“不然呢?还要做乌龟到什么时候?阿兄不是问我这去得如何吗?这一路走下去,不是李宗闵的人,就是那群太监的人,谁会把我看在眼里?不但税没有收上来,反倒受尽白眼。别的遑论,总归是我自个儿没用,沦落成这个样子。单说母妃,她这把年纪的人,为保咱们兄弟平安,都得仰人鼻息,日日往宫里去侍疾。如今太皇太后还在,说句不中用的,若是过个三年五载,太皇太后仙去,咱们怕是连母妃都护不住的。如今这形势,太监不除,党争不斩,就没我们什么事。皇兄当朝,顾念着兄弟情分,不会对我们怎样。可你都瞧见了,背地里他们可没少给我们使绊子。有些时候,皇兄的庇护也不顶什么用。悼怀太子那么乖巧的一个孩子,怎会无故掉进水里?宫人又迟了那么久才去救他?他死得不蹊跷?阿兄当年遭人暗算,险些丧命灞水,难道不蹊跷?我在漳州,杀手不断,回京还能遇到刺客,难道不蹊跷。就说咱们在朝堂上,顶着亲王的名分领了高位那又怎么样?下头的人哪个没有自个儿的根,谁肯听咱们的信咱们的?总归是前有狼后有虎,咱们夹在中间,迟早死在他们手里。与其窝窝囊囊不知道怎么死的,倒不如光明磊落地站出来,大家撕咬一场,看谁咬死谁,还能落下个坦坦荡荡的名声。”

    李炎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咱们的形势。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并非最恰当的时机,贸贸然出头,恐怕就被当出头鸟给打了。”李溶冷笑:“阿兄总说时机不对,可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我告诉你,时机永远没有最合适的,也没有最应该的,唯有早早地做打算。别人可不一定会给你准备好的机会。”他拂了拂袖子,往门外走了出去,徒留李炎一脸错愕,看着鼎里的香灰默默叹息,何去何从?他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在群狼中杀出一条生路?他揉了揉太阳穴,小厮在门外禀告:“大王,太妃请你过去一趟。”

    李炎疲惫地抬了抬头,道:“我马上过去。”他起身到内室,换下身上的常服,随意套了身月白的常服,便往韦太妃处去了。他思索着方才和李溶才闹了一场,这会儿子过去若是撞到他,被母妃瞧出破绽,反倒不好,遂先往园子里走了走,等李溶去后再去。园里为办宴席,新进了许多花草,开得正盛。可这些花草,是在火窖养出来的,不是这个时令,开得再好,也没有当时的娇艳,他略看了一圈便觉索然无味。正要去时,秦云快步行了来,至他面前便磕头道:“爷,查清楚了。”李炎道:“起来回话。”秦云遂站起身来,拍了拍膝上泥尘,道:“法器从国寺运到府上,一直在府库收着,有专人把守。唯有前日夜里,两个守法器的小子,一个上了茅房,当时正值用膳的时辰,另一个去了片刻,只有这一段时间,府库没人。小的一一排查,那段时间,只有二门以内一个负责扫撒的丫鬟进去过。想来是她无误了。”李炎沉目:“去把人拿来问,不必怕动用刑罚,直把嘴撬开再说。”秦云立马领命去了。李炎又在园子里坐了片刻,方缓缓行至韦太妃的住处。

    她住的园子通常只开东扇,因她身子弱,开全门灌了风进去身子骨不好,今日两扇大门却都开着,便知是有客在此。李炎往里走,姜嬷嬷笑迎出来:“五郎到了?王夫人在里头陪太妃说话,快些进去吧。”李炎还在思索究竟是哪个王夫人,便听里头一阵笑声,太妃说得正开心。边走边问姜嬷嬷道:“今儿母妃可还好?”姜嬷嬷应道:“这几日主子心情好,兴致高,头疼也没再闹过。”已至门口,李炎点点头道:“嬷嬷辛苦了。”踏脚走了进去,见韦太妃坐在背窗的软榻上,膝下搭了两张矮凳,坐了两个盛装的夫人。韦太妃见他进来,招呼道:“五郎来了。”

    两名夫人纷纷起身,与他见礼,李炎又向韦太妃请了安。韦太妃命他在自个儿对面坐着,笑道:“跟你那边吩咐过,这两日你身上忙不开,也不用来见礼,怎么还是来了?”李炎一愣,也不好当众覆了她的话,只好顺着道:“母亲前两日不是说头疼?儿来看看可好了些。”韦太妃笑道:“瞧你,我这把年纪有些头疼脑热的也是常事,难为你挂在心上。这两位是王中丞家的夫人和少夫人,我们正说着话,王中丞家的孙子今年入了国子监,当真是少年了得,听说学问也是排在前头的。”只这一瞬,李炎忽的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忙佯装讶然道:“是吗?小时了了,大有作为,王中丞是国之栋梁,小子也不拖他的后腿。”两位命妇忙笑称:“大王谬赞。”韦太妃又道:“哀家若是没有记错,阿奴似乎是王中丞所赠的?你靠着阿奴每回狩猎都拔得头筹,它倒是一等一的英豪猞猁。小郎君怕是也要习骑马射箭之类,去岁秋天阿奴又下了一窝崽子,养到现在,也成了气候,不如捉一只回去,让小郎君解解闷。孩子不都喜欢这些东西么?”

    李炎自知顺着她的话道:“亏阿母想得到,阿奴都是王中丞割爱赠给儿子的,又将阿奴下的崽子回送了去。不如儿再添些搜来的笔墨纸砚,也做个好的称头。”韦太妃笑吟吟:“这你和忍冬说了去,如今是她当着家。”李炎遂点了点头。

    王家那两位又起身谢了回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