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杨昭容绮罗 > 第120章 牝牡骊黄

杨昭容绮罗 第120章 牝牡骊黄

    今儿日头好,冒了太阳出来,秦云坐在廊下的石阶上晒着太阳,在园子里新来行走的两个小厮眼神不错,忙上前给他捶腿:“秦大爷,您累着了。”秦云是个板正的人,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他也不为难人,尤其不为难下头的人,也不惯别人这么奉承他,忙站了起来:“咱们府上,最累的是大王,你们尽心服侍好大王就行。”话音方落,便听门外孟忍冬笑道:“要是府上的人都像秦侍卫这么中正,我也就不愁底下人不好打理了。”秦云心头咯噔一声,想着绮罗还在书房,孟忍冬这会儿进去看到,一则大王不高兴,二则她心里也不痛快,忙上前见驾:“孟王妃。”孟忍冬点点头,身后跟着的朱颜手中托了个托盘,上头放了盏冰瓷的汤盅。孟忍冬问道:“大王这会儿在书房吗?昨儿在太妃那里听他有些咳嗽,特意炖了些川贝雪梨汤来。”

    秦云忙道:“孟王妃有心了,小的这就给大王送进去。”说着就要去接托盘,朱颜笑不给他:“秦侍卫,孟王妃辛辛苦苦亲手炖的汤功劳倒都让给你了。”秦云脸皮子薄,只想着怎么赶紧将孟忍冬糊弄过去,讪讪笑道:“大王这会儿还在见几个先生,孟王妃去了多有不便,小的这才斗胆替孟王妃跑一趟。”孟忍冬睨了朱颜一眼:“既是如此,有劳秦侍卫了。”秦云拱拱手,接过托盘道:“小的先告退了。”孟忍冬笑着点点头:“今儿天热了些,大王那件夹棉的中衣穿不着,你注意些,让下头的人换了;还有就是府上最近事多,大王操劳,你们从旁劝谏,让他当心自己身子,不可过于劳累。”秦云忙应了声道是,孟忍冬笑笑便往回走。

    朱颜跟着她身后,惴惴道:“奴婢方才当真见几个先生从殿里出来,才敢叫王妃来此。”孟忍冬徐徐走着,面无表情道:“纵不是这几位先生还有别的先生在,秦云是大王贴身四个侍卫里最老实的,撒不来谎。”朱颜低头咬唇,轻声道:“是奴婢的错。”孟忍冬笑了笑:“干你什么事?大王最近这样子忙,府里朝里的事情忙得团团转,今儿太妃那里请安都打发的丫头去,我一日两日不见他又有什么。”朱颜觉着自己主子的脾性委实太好了些,不争不抢,不怒不怨,当真有主母风范。只可惜是个侧王妃,日后大王总归还是要封妃的,主子心里不晓得该有多难过。顿了顿,孟忍冬又问:“法会上那丫头的后事已经处理好了吗?”朱颜答道:“她琵琶弦断得蹊跷,秦侍卫昨儿还在命人查,牵扯出二门内的一个丫鬟,据说只有她有机会接触法器。后来也不知是怕秦侍卫刑罚还是自个儿畏罪自杀,一条索子挂在房梁上去了。人现在还停在后头,李总管来请示过,看如何处置,昨儿王妃不得闲,也就没报,奴婢还想着今日禀告呢。”

    孟忍冬淡淡“哦”了声:“动静闹得这么大,法会上的那个让府里抬出去,她家人那里好生打点,厚待她的家人。二门内的那个,不管此事与她有无瓜葛,她自轻自贱,命丧黄泉,倒不好让底下人都学着她,出了事就自行了断,知道的是她自个儿胆子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王府苛待下人。也不必埋她,扔到小庆山上就是。”朱颜倒吸了一口凉气,见孟忍冬神色决然,也不好劝,只得点点头。

    ——————————————

    许世德的罪名论定,通敌叛国,论在秋后处斩。押解罪犯进京的人,皇帝又另有赏赐,十四赏赐抬到百里府。凤歌得到消息,十分高兴,当即命人抬着封赏,到驿站找一众回来的兄弟饮酒作乐。赵又书话少酒多,也不说话,一个人在角落里闷闷地喝酒,凤歌见了,抱着酒坛子凑到他面前,嘿嘿笑道:“我说了这件事完了之后请你喝酒,今儿大家不醉不归。”赵又书抿着嘴笑笑,和他碰了碰坛子,抱着酒坛就开始灌,凤歌见他豪爽,朗声大笑,也就着酒坛开始喝。

    方喝了不过半坛,外头小厮朝朱钊招了招手,示意他有情况。朱钊疑惑着走出去,小厮说了后,他进到酒坊,凑在凤歌耳边说:“小郎君,裴郎君回来了,这会儿正要去王府赴宴,说你在王府等你一聚。”凤歌猛地一拍大腿:“我忘了今儿是韦太妃寿辰,还得去王府赴宴。”赵又书看了看他,举了举手中的酒坛子:“你去就是,酒钱给了就行。”凤歌道:“那不成,今儿说好了我请你喝酒,我走了你怎么能尽兴?”可是韦太妃那边不能不去?远舟回来了不能不理,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有了,今儿你跟我一起去王府,我带你认识我最好的兄弟。”赵又书嘴角抽了抽:“这不妥。”凤歌道:“有何不妥?颍王最是热心好结交好汉,要是他知道回鹘的老窝是你端掉的,必然十分欣赏你。再则,远舟也是个奇人,你正好去见上一见。”赵又书再要推辞,凤歌一把拖着他的胳膊出门上马,还不忘吩咐朱钊:“把兄弟们招呼好了,回头管我要酒钱。”

    两人骑着马,一乘就到了颍王府,颍王府门口的几个小厮早已认得凤歌,忙将他请了进去,道:“百里郎君来了,今儿府上宴请王室公卿,大王另设了小宴在饮冰阁,小的这就引你进去。”赵又书一听是李炎私办的小宴,自己去了却不妥,正思索要如何跟凤歌开口,只听他问道:“裴郎君到了吗?”小厮边走边说:“早些时辰到了,这会儿已经在饮冰阁休息,两位大王还要接见宾客,吩咐了小的们先招呼几位郎君,他们稍后才来。”凤歌听闻裴元沛已经到了,心头高兴不已,步子都迈得更轻快。

    三人刚到饮冰阁下,便听到里头裴元沛高谈论阔的声音,凤歌转身对赵又书说道:“你不必拘礼,远舟他们都是极为随和的人,一点京官的架子都不摆。”赵又书凝眉问道:“大都护家的郎君我都不怕,还拘京官什么礼?”凤歌笑了起来,咧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拾阶而上,正好听裴元沛在说:“风荡得船开始晃晃悠悠,船上的人个个吓得大呼小叫,他们一面降帆,一面问我怎么办?”话及此处,他还故意卖了个关子,凤歌接过话茬,问道:“那风怎么不把你刮进海子里?”

    裴元沛神色欢喜,转过身来:“凤歌,你来了?”服侍在一旁的丫鬟打起帘子,凤歌走了进去,见里面还有三四个人,一个是绮罗,还有一个华服女子,凤歌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始终想不起来。再有就是两个服侍的下人。绮罗向凤歌引道:“这位是安康公主。”凤歌便想起来了,安康公主是穆宗皇帝第八女,当年绮罗就是因为给她选伴读进的宫,凤歌遂向她见了礼,又向众人介绍赵又书。裴元沛朝赵又书笑道:“原来你就是帮着凤歌里应外合办了许世德的赵又书赵校尉。我是裴元沛,你叫我远舟就可以了。我在凤歌信里听了你的事情,佩服得很。”赵又书话极少,拱拱手道:“惭愧惭愧。”幸亏裴元沛是个话篓子,接过话头便说:“若你惭愧,那我们这些不知惭愧到哪里去了。”说着,又将绮罗拖下水:“你说是不是?绮罗。”绮罗道:“你们浑说你们的,将我扯进去干什么。”

    安康公主在一旁,听他们调笑,微微抬头,却不料赵又书的眼神一排扫过来,刚好和她撞在一起,两人皆是神色一慌,连忙别开眼。

    凤歌在裴元沛身边坐下,笑道:“你快继续给我讲讲,你在儋州还遇到了什么事情。”裴元沛想了想,说:“你先别问我遇到了什么事情,你猜我遇到了什么人?”凤歌问:“谁?”裴元沛神秘兮兮地又朝绮罗挑了挑眉:“你也猜一猜,我碰到的那个人你们都认识。”绮罗抿唇笑了笑,凤歌连猜了好几个都不是,马着脸说:“别卖关子了,你快些说是谁。”裴元沛道:“就知道你们猜不着,我告诉你们吧,是九如。”

    凤歌和绮罗各自对望了眼,各怀心事,凤歌道:“你怎么会遇到她?她不是回振州去了吗?”裴元沛道:“还说呢,我本是要去儋州的,在半途撞到风浪,无奈之下只得改道振州。巧得很的是,振州也有风浪,有条河发了大水,冲毁不少村庄。振州衙门那边派人治理水患,我去了遇到这种事,见百姓受苦,多又不忍,便帮着料理了一番。恰好振州知府抱病,派了他家的小郎君要坐镇指挥。我见那小郎君行事果断,指挥得宜,料理这么大的事情有条不紊,心里佩服得很,于是起心结交,结果我巴巴去找他,那人是什么小郎君,根本就是九如换了身男装。”说着又啧啧叹了一回:“我瞧着她那处事的做派,巾帼不让须眉,好些男儿都得甘拜下风,难以望其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