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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容绮罗 第129章 人走茶凉

    小宫女一时愣住,连恩也不谢,反是跪着一个劲地磕头:“昭容抬爱,奴婢万不敢当。然这是颍王送来的东西,昭容若是不吃,岂不辜负大王一片好意?”杨昭容想了想,道:“也是。”小宫女见回寰有望,忙点头:“没错。”然她忽又换了一副和煦面孔,笑吟吟地说:“本宫吃了冷食,脾胃便不好,只好辜负颍王一片好心了。”说罢挥了挥手,身侧的那群宫人忙一拥而上,两个人架着她,一个人撬开她的嘴巴,一个端着燕窝给她灌了下去。

    小宫女早已吓得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乞饶。杨昭容扯着嘴皮一脸冷笑,半倚半靠的椅子上,道:“燕窝最是滋补,女子食用最好,本宫是为了你好,你不谢恩也就罢了,反倒求饶,本宫有些纳闷。”在几个宫女的通力合作之下,那三碗燕窝终究都进了小宫女的嘴里。她们松开她,她浑身的筋骨都软了下去,趴在地上又哭又嚎,还一面用手去抠自己的咽喉,希冀能将方才吞下去的东西尽数吐出来。

    杨昭容笑道:“若你入了阎王殿,阎王问你为何死,你可千万别说是本宫害的,你要告诉他,你是自食恶果。”又挥了挥手:“拖出去喂狗。”几个宫女上前架着她便往外拖,她还在拼命喊救命。杨昭容用绢子捂住口鼻,吩咐云喜道:“在这里点盘香。”云喜看到最后亦是明白了几分,退去取香时,朝绮罗投去感恩的一瞥,若不是她方才故意出手阻拦,只怕这会儿她们都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她吓得冷汗直冒,忽的想起绮罗那时让她另辟厨房,恐怕就是因为这事,对她的感激只增不减。

    杨昭容转身面向绮罗,问:“你怎么知道的?”绮罗霎时明白,原来方才自己那上不得台面的雕虫小技都被她识破了,白捏了把汗,于是将那天夜里自己看到的听到的统统说了出来,又描补道:“那日奴婢便让云姑姑另辟了小厨房,单独为昭容做吃的。想是这几日他们没得门路,今儿见颍王来了,便按捺不住。是以冒险一试。”杨昭容淡淡地“哦”了声。绮罗又道:“昭容方才为什么不直接拿住她,严加拷问,看是谁在背后指使?”杨昭容道:“像她们这种人,肯做不要命的事,定然是有把柄在人手里。更何况,就算拿住了她又能怎么样?拷问出来背后的人又能怎么样?我在这里还能找到人为我伸冤吗?还不如办了她,心里痛快一场。”

    绮罗默了一默,杨昭容又道:“你可知道我凶恶的名声是怎么来的?”问完自己都苦笑了一下:“那些个人,每回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来,斗不过赔了性命在我手上,一个个的转过头还要说我凶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结果我成了那个背负骂名的人,你说我冤不冤枉?”冤,简直就是冤死了,绮罗腹诽道,可又不敢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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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三,皇帝大宴文武百官。那日日色十分好,早晨一起来,漫天红彤彤的云霞,半边天都映照成了迷人的红色。一轮红日,自东边缓缓升起,一见便是个十足的好天气。绮罗起得早,练了会儿琵琶,杨昭容便醒来。红雨伺候她梳洗,因见她连日都爱素净的打扮,遂给她取了身藕粉斜襟上衣,套一条月白打褶襦裙,衣裳上绣满了浅淡的桃花。杨昭容看了一眼,摇头:“取我那身折枝海棠裙子来。”是她一贯的打扮,娇艳惹眼而又令人注目。

    她梳洗完用了早膳,便到园子里,见绮罗正在练琴,笑道:“这里就属你最勤快,都到了这个地方,怪不得琵琶弹得这么好。”绮罗抿唇笑了笑,说道:“一日不练手生,技艺荒废便可惜了。”杨昭容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将琵琶抱过来,坐在矮凳上怀着琵琶像模像样地起了一个音,莫名的有些名头。绮罗倒愣了愣,起初弹得有几分不顺畅,慢慢的,倒也像那么回事。她弹的是一首绮罗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调子悠扬,弹得极慢,十分悦耳。云喜站在廊下,看着她瘦瘦小小抱着琵琶弹琴的背影,眼眶忽的一红,有种想哭的冲动。深深吸了两口气才慢慢走上去,说道:“今儿天气好,主子要不要到外头去逛一逛,咱们到西苑去玩一日好不好?”

    西苑是行宫往西的一座林园,仿着江南的园林造的,小巧精致,玲珑剔透,是个消暑纳夏的好去处。杨昭容停了琵琶,将琵琶还给绮罗,摇摇头:“才下了两日雨,这会西苑水涔涔的,花也没开好,下旬再去西苑才好。今天咱们去东林放纸鸢吧,我病着这些日子,一身的窝囊气,正好晒晒太阳祛祛霉气,你们也欢快些。”云喜心中一紧,东林靠着曲江苑。要是中午皇帝銮驾回殿,两人正撞着了,难免她又要伤情。正思索如何阻止,杨昭容已转身吩咐宫女们准备饮食,再取来纸鸢。见她兴致勃勃,倒也不好再劝说,思索着到时候再寻个由头将她带走。

    东林地势低矮开阔,再往东是曲江池的一角,正好可以看到碧波荡漾,目之所至极,燕子剪水去,漾起一圈圈的水纹,南边则靠着曲江苑的观景阁楼,那是整个行宫地势最高的地方,遥遥望去,还可以望见长安。他们寻了处开阔向阳的地方,铺陈起坐帷帐,摆放饮用吃食。这里除了杨昭容,没有其余一个主子,宫女们都自在,请了安便各取了纸鸢放了去,另有的在玩蹴鞠,热热闹闹的。云喜和红雨也放纸鸢去了,只有绮罗陪在杨昭容身边。

    杨昭容见她们笑得欢喜,自己也笑了笑,催着绮罗去玩:“春天里就该热热闹闹的,淑蘅殿太死气沉沉了,连累她们跟着憋坏了。这样多好,你也快去玩吧。”绮罗摇头:“奴婢走了,谁伺候你?”杨昭容挥了挥手:“我还要谁伺候,吃的喝的都在这里,你去吧。”绮罗又推辞两回,见她拒得干脆,只好行到草场,捡了边上一个无人放的芙蓉花纸鸢,慢慢放飞起来。云喜的双喜纸鸢已腾上云际,远远看去,只余一个黑点;红雨的还歪歪斜斜荡在半空,怎么飞也飞不高,绮罗对她说:“我帮你领着线,你从那边跑过来,乘着风它就能飞上去。”红雨兴奋地点头,绮罗便搁下自己的芙蓉花,去帮红雨。红雨面向逆风,等着风来,朝绮罗跑去。绮罗幼年时常玩这东西,驾轻就熟就放上了天,她一面放线一面对红雨说:“放线不要太快,也不要太快,看风的大小,风大你就快些,风小你就慢些。红雨又点点头,绮罗将线轴交给她,开始放自己的芙蓉花。

    红雨见自己的纸鸢终于飞上天,兴奋地大喊:“我的燕子飞上去了。”云喜道:“我的红双喜都入云了呢。”回头望了眼绮罗,见她有条不紊地打理芙蓉花上的褶子,云喜说道:“不过依我看,还是绮罗的非得更远更高。”她笑着:“现在不知道,待会儿才晓得呢。”她慢悠悠的放线,将芙蓉花放飞,正好那会儿风头大,摇摇晃晃扶摇直上青天。红雨笑道:“你果真是惯会玩儿的。”绮罗得意:“那可不,小时候这个时节,我都会和阿兄一起去放风筝,他放得那才叫高呢,手上的线都会放完呢。”红雨面色一暗:“我这还是头回玩呢,小时候家里穷得饭都吃不上,哪有功夫想这些,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放纸鸢,心里又是嫉妒又是羡慕。”云喜笑道:“嫉妒都被你说得这么坦坦荡荡。”红雨又问:“云姑姑,你小时候玩过这个吗?”云喜点点头:“那会儿昭容爱玩儿这个,府上有个师傅,扎得风筝又结实又轻巧,不用费什么劲就飞上去。”红雨讶然:“难不成比我的燕子还要轻巧?”云喜道:“你这个算什么呀?我们家的那师傅用两根竹篾就能扎好骨架,再糊上轻纱,他画也画得好,纸鸢上的绘画都是他自己手作。我记得有一回他做了个纸鸢,比着主子的模样做成的,就跟她一般高,画成她的模样,栩栩如生。只可惜那纸鸢放得太高,被别的纸鸢携跑了,主子还难过了很久呢。”

    红雨仰头:“我不信有那么手巧的。”云喜道:“我说真的,你偏生不信。”绮罗信的,百里府上的齐玉师傅就会扎风筝,用两根细细的竹篾架成骨架,轻巧得很,轻易也不会散开。想到齐玉师傅,她就想到夫人和将军,不知他们在安北过得怎么样,再一想,便是凤歌,心里顿时鼓鼓胀胀的,脸都莫名烫了起来。

    “哎呀,绮罗你在想什么?还不避开些。”正出着神,红雨一声唤,抬头一看,红雨的风筝正朝她的缠来,她忙扯绳,也不管用,红雨的燕子被她的芙蓉花交缠在一起。红雨又是个急性子,忙用力去扯线轴,“啪嗒”一下,线顿时断了,燕子和芙蓉花也立马分开,摇摇欲坠一头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