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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密机关 鬼刀8

    人的成熟仿佛是一夜之间的事情,他再也没有逃过课,除了定期和大舅一起去看望可怜的母亲之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不理会周围同学鄙视的表情,也无视放学时被无故踢倒在地的欺凌,他已有了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讲,回到家里认真完成作业,他的心思全在学习上,之前那个因为几句话就能离家出走一个月的孩子变成了班里的学霸,收获了同学艳羡的目光。可是只有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那些昂贵而又可怕的代价造就了一个有着与外表不相符内心的他。他隐隐明白自己失去了年少轻狂的资本,再也没有了可以和同龄人一起在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玩耍中一步步成长的资本。从今以后,他想要得到什么,那就得比别人付出更多的代价,因为能够提供给他基本保障的人,一个不在了,另一个还得靠他。人啊!拥有的时候永远不知道珍惜,只有彻底地失去了之后,才会发自内心地怀念曾经那唾手可得的一切,而上天是公平的,如果你不发自内心地珍惜,那么它就会收回那份珍贵的礼物作为惩戒,让你用一生的时间去懊悔、去怀念。

    时光荏苒,当年那个荏弱的少年最终成了出类拔萃的X机关成员。多少年风霜雨雪,多少年沉默隐忍,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方能体会。母亲的病直到最后也没有好起来,在一个下着倾盆大雨的夜里,因为某种原因,她抱着父亲的衣服奔向了那扇禁锢着她的门,撞破了自己的头。

    母亲的葬礼上他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默默地收拾好了父母所有的东西,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只留下一张全家福的合影,被他翻印了很多张,放在钱包里、床头上等等很多地方。

    在父母合葬的坟前磕了头之后,他背起自己仅剩的背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故乡,此去经年,一去不返,只是每月给大舅寄来一笔生活费。

    再后来,大舅和舅妈也被接走,临走前卖了家里的房子。面对邻居羡慕的诸如“享福去了”这样的言论,大舅只是苦笑,再苦笑,舅妈却红了眼眶,不住地点着头。

    “如果我能选择,宁愿选择多海永远都不出人头地。”大舅这样想。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可这恰恰只是开头。

    在他拼死捍卫付出了昂贵代价才换来的新生活的时候,命运却再次降临在他的头上,让他不得不再次面临人生中第二个残酷的选择,所幸的是,这一次,虽然也付出了代价,但是,他没有选错。

    ……

    “你是?”鬼刀看着像蛇一样盘坐在藤椅里的人。说盘坐简直一点也不过分,那人大腿紧贴着身体,小腿紧贴着大腿,侧身窝在藤椅里,头枕在右侧的扶手上面,薄薄的刘海下深不见底的眸子带着一种平静的神色望着他,仿佛一条轻轻吐着芯子的温顺的蛇。

    鬼刀突然明白了来人的身份,一阵凉意贴着脊梁滑到后心,像一条蛇在全身上下游走,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其他的原因,他不由得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Snake。”鬼刀叫出了那人的名字,不,代号。对于那人的深夜造访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他想。

    那人轻轻颔首示意鬼刀在对面的藤椅上坐下,同时伸出左手食指竖在嘴唇前面示意他噤声,鬼刀点了点头。

    “我来了。”那人轻轻地说,略带童稚的嗓音透着一点飘渺的味道,细小的声音像一条蛇钻进了鬼刀的耳膜,使后者泛起一阵寒意。

    “嗯。”鬼刀点了点头。

    “那么你应该知道怎么办了。”

    “我明天就去交辞职报告。”

    “辞职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好。”那人微微点了点头,“把灯关了。”

    鬼刀照办了,拉下了落地台灯的灯绳。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鬼刀就这么静静地在黑暗中坐着,对面是一片寂静的黑,一点声气也无,Snake不知道在考量什么,既不出手也不说一句话。细密的冷汗在鬼刀的额上一层又一层地渗出来,然后汇聚成一颗一颗的汗珠,沿着额角流下来,在下巴上越汇越大,终于再也挂不住,滴到他的鞋上,发出“啪嗒”一声。伴随着这一声响,脑海里那根紧紧绷住的弦被一下拉断,鬼刀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焦急了。他想去卧室看看,看看那里有没有人,他的妻子,他最爱的人,他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拼死保护的人,回来了吗?她腹中的孩子,他们爱情的结晶,他的骨血,还好不好?

    终于,他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冲动,无暇顾忌对面那人也许会在他起身的刹那对他进行致命的一击,他一把拉下灯绳,趁着光芒大盛的那一瞬间,大步流星地冲进了卧室。

    卧室的灯被他一掌拍开,妻子安静地睡在床上,面庞安详,嘴角噙着微笑。妻子的旁边,紧挨着的还有另一张粉嫩的小脸,像月季花瓣一样娇艳,那是他的孩子。两人明显是被使用了某种药物,睡得很熟,鬼刀使劲拍亮卧室灯的那一掌都没能将她们惊醒。

    两行滚烫的泪水从鬼刀坚毅的脸上迅速滚落,怕惊醒那一对熟睡的母女一样,他轻轻地关上灯,蹑手蹑脚地回到客厅,他想跟Snake说:“我已心满意足,任何惩罚我都愿意接受。”

    对面的藤椅上人去椅空,没有留下一丝温度,Snake像蛇一样溜走了,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门窗都紧闭着,没有人出入的影踪,鬼刀再一次关掉了落地台灯,将庞大的身躯蜷缩进狭小的沙发里,无声地低低抽泣起来。

    半生纵横沙场,不知道什么是“怕”的他,这一次,真真正正地怕了。他开始发现另一个自己,掩藏在平时冷酷严峻的外表下的自己,那个人会为了妻子和孩子而妥协,那个人已经成了一个“人”,他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做“鬼刀”的资格。

    想着想着他突然又笑了起来,再度从沙发上起身,溜进卧室,伸展身体睡在床边的地毯上,心里觉得很幸福,他要在这里守卫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就是她们最忠实的保镖,谁也别想伤害她们,谁也别想过他这一关,谁也别想!

    窗外的雨仿佛更大了,“刷拉刷拉”的声音充斥着天地之间,单调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下吧!鬼刀想。下吧!明天肯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