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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生物研究所 第39章 又见阿炳

    黄力到了棚户屋就开始剧烈的繁殖,整个屋子被包裹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后,黄色开始渐渐淡去,最后又恢复成原来死气沉沉的样子。

    屋子里没有点灯,从外面看去黑漆漆一片,我下意识的拉了拉殷泣的袖摆,不太想靠过去。

    “喵喵!”一阵尖锐的猫叫声从棚户屋后面传了出来,殷泣突然崩了崩身体,箭一样朝棚户屋跑去。

    我还拉着他的袖摆,被他带着跌跌撞撞往前冲,头上的外套被风掀掉,脸上痒痒的有些难受。

    棚户屋的门板是破旧的老木门,禁不起殷泣一脚,孤零零两扇门板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塌,一股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我差点没直接厥过去。

    屋子里很暗,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住,月光进不来,只有浅淡的月光从洞开的门洞射进来,在门口留下一个半圆形的光圈。

    沙沙沙!

    屋子里好像有什么在蠕动的声音,有点像夜间草丛里的蛇,又像是暗中蛰伏的猎手。

    殷泣的双眼能在昏暗中视物,我却不能,只好死死抓着他的手臂,一点点跟着他往前挪动。那种沙沙的摩擦声越来越近了,好像离我们只有不到两三米的距离。

    殷泣突然侧身往右边走,我连忙跟了上去。

    前面大概是一张桌子,殷泣在桌上摸索了一阵,过了一会儿,空气中传来一阵“啪!”的轻响,打火机的光亮闪了闪,蜡烛上的火苗由一开始的一个光点渐渐扩大,照亮了殷泣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我心中微动,讷讷的说了声谢谢,他便把蜡塞进我手里,动作见满溢的蜡油子溢出几滴掉在我手背上,烫得我一龇牙。

    有了蜡烛的光亮,屋里亮堂起来,我探手朝屋子正中央照了照,吓得差点没把蜡烛给直接甩出去。

    “殷泣。”我惊呼一声,连连退了好几步,指着地上仰面躺着的人半天说不出话。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晚上还跟我说话的阿炳。

    他仰面倒在地上,手里拿着把刀,刀上都是血,整张脸从右下眼睑一直到嘴角被生生划开,若非他眉心那颗醒目的黑痣,我也很难认出他来。

    殷泣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了看,回头看我“你认识?”

    “啊!”

    “你认识?”殷泣又问了一遍。

    我连忙点了点头,“是阿炳。”

    “昨天你见的那个人?”

    “刚刚我在北洋剧院也见到了。”我咽了一口吐沫,举着蜡烛在屋里转了一圈,果然,角落里停着一辆自行车。

    “他从剧场出来把自行车偷走了,然后回到家里自杀了。”我狐疑的看着殷泣,“这逻辑上说不通啊!”

    殷泣没回答我的问题,伏底身子看了看阿炳的脸,眉头皱得很深,“他的脸不见了。”

    “什么意思?我有点不懂。他的脸不是在脸上么?”在真实不过的脸了!

    殷泣回头甩了我一个鄙夷的眼神,径自站起来在屋子里搜了搜,在角落的一口红木大箱子里找到了一份国民政府签发的身份证明。

    泛黄的纸张上因着五个手印,没有照片。一般只有达官显贵的身份证明上才会配有照片,普通百姓的身份证明上只要有五个手印就可以了。

    身份证明上写着出生日期和姓名住址,以及迁户时间。

    阿炳并不叫阿炳,而叫黄三奇。黄三奇是去年才来上海的,而北洋剧院里天火案要早在三年前就发生了。所以,他不可能是阿炳吗?“那我梦中的场景怎么说?完全是假的?”

    殷泣摇了摇头,“阿炳确实是死在了那场祸事里。这个黄三奇是他的表弟,两个人是有几分相似的。你在梦中错把阿炳认成黄三奇很正常。”

    “可是。”我还想在说什么,他已经一副懒得搭理我的表情,把那张身份证明收好,走到角落里牵起自行车就要走。

    我连忙拉住他的手,“你这就要走?不管了?”

    “不然呢?”

    我一愣,“你不是收了杜云飞的钱?怎么不办事?”

    殷泣低头看了我一眼,不悦的抿了抿唇,“我说了他要我办什么事儿?”

    “难道不是和这个有关?”我想当然的以为陈伶找他肯定和阿炳找我的事儿有些关系,没想到两件事竟然毫无关联。

    “死人的事儿归巡捕房的探长们管,你也少多管闲事儿。”说着,推着车子往出走。

    我连忙跟了上去,走到门口才想到有什么不对劲儿,连忙跑回去捡起掉在地上的外套,一兜手又披在头上,猫着腰跟上去。“那,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混蛋你不会是装糊涂吧!

    我气得的脸红脖子粗,抬手指着脸,“这都什么情况啊?你得帮我把这鬼脸给弄掉啊?你叫我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啊!”小姑姑见了我这模样,难保不会一个电话打回曹家老宅,回头再派个斩妖除魔的大师兄什么的来除了我。

    殷泣低头,皱眉看了看我的脸,好一会儿才拉长声音说了一句,“这个,一时半会儿除不掉,不过你放心,害不死你。”

    “害不死我也不能就这么在我脸上呆着啊!”我才不信,有本事在你脸上放一个,你看看你急不急。

    殷泣不耐烦的时候,多半会不由自主的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就好比现在,“那你想怎么办?”

    我想了想,既然一时半会除不掉脸上的东西,那小姑姑家是肯定回不去的,之前的房子也已经退了,现在唯一能去的地方只能是殷泣哪儿了。“我去你家。什么时候你把我脸上的东西弄掉,我什么时候走。”为了表示决心,我也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了,双手抱住他的腰,一屁股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动不动。

    “曹缕缕。”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我可以肯定,他的内心一定是狂躁的,愤怒的,甚至如果可能,他大概很想把我从自行车上踹出去。

    我自行忽略他的怒火,死扒着他的腰不放,就这么一路抱着,磕磕绊绊的跟着他回到皇姑区九号。

    ……

    夜不归宿这种事,第一次做的时候难免心虚,我一边心虚的跟小姑姑撒谎,说是要在学校留宿做功课,一边偷眼瞧着正端着餐盘从厨房出来的殷泣。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黑胡椒味,这家伙对五分熟牛排的偏爱程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我应付过小姑姑的连番询问,挂了电话跑到卫生间对着里面的半身镜看了看,心一下子荡到了谷底。本来还算清秀的脸上浮着另一张陌生的面孔,几个小时前,我还曾在阿炳的脸上见到过,可此时此刻,它已经出现在我的脸上。

    “你过来,帮我弄点东西。”殷泣斜倚在门口,身上穿了件灰色的针织套头马甲,里面是白色的衬衫,斯文俊秀的在鼻梁上挂了一副眼睛,看起来颇有几分学着的风范。

    大概是酒足饭饱精神好,此时他脸上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尖锐,慵慵懒懒的斜倚在门口,看人的视线带着几分温润。

    我甚少见到他这副样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双手撑着梳理台的大理石面侧头看他。

    “看傻了?”他讥笑一声,伸手推了推眼镜,转身出了卫生间。

    “你,你才傻了呢。”我回过味儿来,脸上一阵烧红。算了,那也算不上是我的脸的。

    我无可奈何的走出卫生间,餐桌上摆着一份牛排,血淋淋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简直让人不敢直视。“吃。”他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报纸,看我出来,皱了皱眉,朝餐桌怒了努嘴。

    我是实在没什么胃口,看着桌子上的牛排,胃里一阵翻滚。“我不吃。”

    “那就丢了吧!”他眼皮子都没抬起来一下,走过来,端过盘子走进厨房,出来时,整个人身上都罩着一股子寒气儿。

    我这又是哪儿惹到他了?

    ……

    殷泣进了与隔壁打通的那间研究室,我想了想,闷头跟了过去。

    门口的铁盒子好像被清理了,屋子宽敞了几分,正中央的那个巨大的台子上摆着几本书,看封皮是有些年头的旧物。

    他越过台子直接进了旁边一个不大的小休息室,休息室里摆着一张梨花木的办公桌,绿色的台灯亮着,照着下面几张草纸。

    他径直坐到办公桌后面,指了指旁边的书柜,“上面的东西,给你三个小时时间,看一遍。”说完,低头拿起桌上的毛笔,吸了墨,在草纸上书写起来。

    我瘪了瘪嘴,探头朝他手上看去。

    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力透纸背的霸道之气。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腹面?是指我脸上的东西?”苍白的草纸上字迹狂放,但不妨碍我对其中内容的好奇。

    他是上海日报的专栏作家,我看过几次他的专栏,几乎是每一期都会写一种离奇荒诞的生物,比如上一次我所经历过的造畜诡事,又比如他今日放出的黄力。现在他提笔在纸上写下腹面二字,我自然会想到脸上的东西。

    它不是鬼,不是怪,而是一种奇异的新生物?

    我兴奋的看着他,“腹面到底是什么?”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忽而咧嘴一笑,搁下毛笔,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的脸。“你把第二层右面数第四本书抽出来。”

    卖什么官司?

    我瘪了瘪嘴照做,探手从第二层里抽出一本蓝色封皮的书。书是老册子,不是很厚,目测也就一两百页的样子,封面上用朱砂写着“新三海图志”五个大字,血淋淋的,看着让人有种通体发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