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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如山 第42章 吃粮(3)

    大架杆儿吴大海也很知趣儿,以前他最多让杆匪们,在山前的官道上\"打签子”(拦路抢劫),在裕阳境内“飞叶子”(恫吓勒索),从来不敢进入伏阳县地界,更不会到十家镇一带“觅食”(找机会打劫)。

    因为一旦他们在伏阳惹是生非,周世平就会兵指灯架山,像狗撵兔子一样,追着他们满山跑!

    回到灯架山的杆匪们,除了嘴里流的哈喇子,山寨里没有不缺的东西。

    韩老么对吴大海说:“大当家的,兄弟们三天不吃饭不要紧;要是三天没有黑土子(烟土)过瘾,都抡不起刀拿不起枪了。

    伏阳城早就改朝换代了,周秃驴也翘了辫子!

    衙门的官老爷们跟一群猴子一样,忙着抢帽子呢,哪有功夫搭理咱们?

    伏阳县城太远先不说,就说近点的十家镇,“肥票”(有钱人)多的眼气人(让人眼红),烟土更是到家家都有!

    再说有我这个底线(卧底)带路,一天一夜就能打个来回,即便做不成买卖,巡巡风(踩点子了)摸摸底儿也好!”

    回三家营捞点油水,一直是韩老么朝思暮想的事情!

    而吴大海也不想天天饿肚子,便同意韩老么的主意!

    奔袭三家营,打劫李家,是韩老么第一次单独下山“觅食\"。

    韩老么带着五六个土匪,趁着夜色悄不声息的摸进了三家营。

    他先绕着自家没有一片砖瓦的茅草房,逛了一圈后,便轻车熟路的摸进了一直念念不忘的李家前院。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他看到平日里,说话走路都鼻孔冲天的李长盛,被他手里的利刃抵住喉咙,吓的声音颤抖,尿了满床骚臭(韩老么以为吓尿的是李长盛不是李陈氏)的时候,一种报复的快感,让韩老么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是无比的通畅淋漓!

    这种感觉,远超他在后来的日子,把或老或幼、或美或丑的女人,压在胯下肆意放纵自己时的快意;更盖过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时的舒爽!

    直到几年后,当他再一次他将李长有的女儿,玩弄股掌之中后;韩老么才又一次找回了,这种久违的快感!

    韩老么终于明白,只有当他在李家人的身上,肆无忌惮的发泄自己的侮辱和践踏,看着李家人绝望或胆寒的表情时,这种报复的快感,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痛快淋漓的事情!

    虽然韩老么第一次从李家,只弄回了一些烟土和碎银子,但这件事本身,却完全打开他的心门!

    从此以后,韩老么就彻底迷恋上了这种上昼伏夜出,把刀架在地主老财的脖颈上,逼问烟土钱财的生活。

    如果说那次“觅食”,让韩老么唯一觉得不爽的地方,就是他在情急之下,一刀把韩梁氏捅了个透心凉,让这趟\"黑活变成了“花“活韩老么回到山寨后,吴大海连说晦气。

    吴大当家的焚香驱邪后,严令韩老么不得再离开山寨半步!

    韩老么第二次打劫李家的时候,便遇到了游镖师这个硬茬口。

    四五个杆匪被一个护院,打的没有招架之力!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韩老么,不得不窝火的悄悄撤了!

    韩老么不打劫的时候,也多次趁夜悄悄回了三家营。

    他第一回来的时候,就直接摸到韩张氏的床头。

    韩张氏哆哆嗦嗦的点上昏黄的菜油灯,颤颤微微的把灯芯拨弄到最大,才确认眼前站着的,是自己的孙子韩老么。

    韩张氏看着长高了、晒黑了,也壮实了的韩老么,问孙子不是当兵吃粮去了吗?咋深更半夜的回来了?

    韩老么豪气的说:\"奶!我想吃粮就是兵,想拉杆就趟儿(趟将),啥能弄来钱,我就干啥!\"

    韩老么把一包银元交到韩张氏手里说:“拿这些钱,你们在家过个肥年!

    等开了春,我再弄钱回来,咱也买地置家产!\"

    韩张氏先掂掂银包轻重,又摸摸银元大小,惊喜的说:\"是袁大头啊!

    你奶我活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袁大头—一盖三间土瓦房都够了!\"

    韩老么说,他以后还弄更多的银元回来,要盖房就像李家和郭家那样,盖青砖红瓦的砖瓦房!

    韩张氏满意的说:“我孙子出息了!

    明儿个就不愁给你踅摸(张罗)不来媳妇了!\"

    韩老么说完就要走,韩张氏有些不舍的问:“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不住一晚?”

    韩老么说他不敢耽误,要赶紧赶回队伍上去!

    韩张氏抓住韩老么的衣角,要他去西屋看看韩梅氏。

    韩老么说他在家待久了,惊动四邻就麻烦了。

    韩张氏待韩老么出了门,便麻利的从银包里,巴拉几个银元藏在炕席下,然后对着韩梅氏住的西屋叫:“老六屋里的,你甭睡了!

    过来跟我一块数数袁大头!”

    韩六家高粱秆围起的院子里,只有三间草房和两间低矮的厢房,韩张氏和韩梅氏,各自住在草房的东西两间。

    东屋的说话声,早就惊醒了西屋的韩梅氏。

    韩梅氏翻个身自言自语的说:“真是个填不满的老坑!

    都老菜帮子了,还把野男人往炕上引”

    韩家婆媳晚上吹了油灯,都很默契:如果晚上东西屋的婆媳之间,没有人主动隔空喊话,不管对面的屋子里闹多大的响动,对方都不会主动跨过那道门槛。

    作为过来人的韩家婆媳,都心知肚明的给对方,留着最后一层遮羞布;如果冒冒失失的闯进里屋,碰上正在进行中的男女之事,羞燥的不是炕上人,而是炕下人!

    有时候韩梅氏在西屋,故意放荡的欢笑或呻吟,多少有点故意,这些夸张的响动是,韩梅氏在向婆婆炫耀:她的本钱可以为韩家带来额外的粮食和麻钱;而年老色衰的韩刘氏,已经不再有这样的资本!

    韩梅氏极不情愿的离开自己的热被窝,当她看到韩张氏正在摆弄白花花的大洋时,又开始咒骂韩老么见了世面便忘了娘!

    婆媳俩儿用冻的哆哆嗦嗦的手,把银元数了一遍又一遍,才心满意的一起,把大洋藏在墙洞里!

    第二天,韩梅氏便喜不自禁的把韩六叫回家。

    韩六看着大洋说:“这鳖儿八成是进了趟儿杆,当了土匪!

    这么多钱,不绑不劫咋能弄的来?\"

    韩张氏说:“进了趟儿杆不好吗?总比在家饿死强!”

    韩六说:“这是杀头的罪!

    最近十里八乡绑票劫财的事儿,跟他脱不开干系!\"

    这一次,韩梅氏终于和韩张氏站在了一起,她双手掐腰对韩六说:“有本事的(人),拉杆当趟将;没本事的(人),拉棍儿去要饭!

    世道照这样出溜(往下烂)下去,你这个窝囊废将来想当趟将都没人要,只能拉棍去要饭!\"

    一年前,被北洋军剿伤了元气的吴大海,不得不接受了宏威军的招抚。

    吴大海带着韩老么投了宏威军,驻扎在许州地界。

    懒散惯了杆子受不了管束,三个月不到,韩老么这个排长快成光杆了!

    吴大海给他出了主意,让他借回乡省亲的名号,偷偷回去招兵买马,先把生米做成熟饭,上面认账最好,不认账就送到灯架山去!

    反正那里还留着一杆兄弟照看门户,哪天在队伍上混不下去,他们脱了黄皮,抬腿就进山!

    “妈来个比的,县衙这也是绑票哇!“韩老么咬牙切齿的脱口而出。

    他拍拍腰里的枪说:“我这就带着人进城去,崩了这个姓崔的!

    再一把火烧了姓朱的狗屁衙门,劫了县牢救我三哥出来!

    韩皮匠赶紧阻拦说:“救你三哥的事情不能蛮干!

    你先回家看看你妈和你奶,晚上咱们再一起商量想办法!\"

    当天晚上,韩六拎着一升白面和一袋补秋的豆种,回了家。ъiqugetv.

    韩梅氏说:“韩家啥时候有过这儿光景?

    一—营里的大家小口,都主动来巴结咱儿!\"

    韩六问还有谁来过。

    韩梅氏指着营里人刚刚送来的鸡蛋米面,自豪的说:“我以前就说过,当兵吃粮是好事,你还不信!

    这个小时候最调皮捣蛋的货儿,眼下最能给你在营里涨脸!”

    两人正在说话,韩皮匠也拎着酒菜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