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如山 第45章 孤庄（2）
有钱能使鬼推磨！
脚力们终于在寨门关闭前，把一船的大米搬进镇里。
遣散了脚力，丁千山大方的给牛六指儿一个大洋当工钱，
然后又把他拉进了一个小饭铺里。
小饭铺里暖烘烘的，丁千山要了一盘猪头肉和一壶烧酒，
外加两碗浆面条和几个锅盔，摆在了牛六指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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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千山一碗面条还没吃完，六指儿已经呼呼噜噜的吃完一碗面条和两个锅盔！
丁千山指着酒和肉说：“这也是犒劳你的！”
牛六指儿看着酒肉，却呜呜咽咽的哭了。
他抹了一把泪对说：“老大，不怕你笑话！
我都半年没吃过一顿饱饭，更不记得有多久没吃过肉、喝过酒了！”
牛六指儿摸出还没暖热的大洋，塞到丁千山的手里说：
“我出力流汗就是为了有顿饱饭吃，大洋我也没地搁！
要是你不嫌弃，以后就让我跟着你，
不要工钱，只有口饭吃就行！”
丁千山说码头上的活儿，他只是打兔子顺便搂把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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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干的事儿，牛六指儿干不了。
六指儿不服气的问：
“杀人不过头点地，还有啥干不了的活儿？”
丁千山想了想说：
“你要真想跟着我干，明天晚上就到河南岸的小关帝庙，看掌柜的收不收你……”
第二天晚上，牛六指儿来到了小关帝庙的时候，小庙里几个人正在“孤庄”！
在小庙里的关老爷泥像前，摆着两只土枪和两把砍刀，
还有一碗倒好的烧酒，旁边站着一个粗壮的汉子！
丁千山带着两个脚力，在神案前一脸严肃的站好，
烧香磕头后丁千山大声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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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老爷在上，弟子丁千山在下！
今晚‘孤庄’张柱儿兄弟、严金娃兄弟。
从今天起，俺们兄弟互相扶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如有将来谁有三心二意，上战场枪子穿心、炮轰全身；
下战场野狗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然后三人咬破手指，滴血入碗后退到一边。
站在泥像前的粗壮汉子，也发了一遍毒誓，
破指滴血入酒碗后，晃了晃碗喝了一口，又把酒碗递给丁千山。
三人喝完血酒后，粗壮汉子“啪”的一声摔了酒碗，
四人把手握在一起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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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兄弟们孤庄，这辈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牛六指儿在庙门外看的热血沸腾，他大步的走了进来问：
“你们还要人不？把俺也‘装’了吧！”
粗壮汉子正要发火，丁千山赶紧介绍给他介绍牛六指儿。
粗壮汉子听完，冷冷的问丁千山：
“给人穿过老衣吗？没穿过的不收！”
粗壮汉子叫赵二娃，是十家镇南码头的杆子头，人称大灯笼。
土匪“孤庄”前，对新入伙的趟将要进行“滤杆”过了这一关，才有资格孤庄！
大灯笼对问牛六指儿是不是给人穿过老衣，既是婉拒，也是“滤杆”！
所谓给人穿老衣，意思就是杀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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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人命大于天！
一个人一旦杀了人、夺过命，就是与天为敌，
断了做普通老百姓的后路，才能死心塌地的跟着杆子“趟”！
而一个人一旦胆大包了“天”，也就迈过了心里的那道坎，
以后在遇到以命相搏的时候，才会心狠手辣，不会胆怯！
牛六指儿知道了穿老爷的意思后，他瞪着牛眼问大灯笼：
“我要是杀了人，是不是就能跟你们装到一起了？”
大灯笼先点点头，又摇摇头说：
“你敢杀我就保你入伙！
但你连把刀都没有，怎么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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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千山赶紧跟牛六指儿说，“孤庄”的事情以后再说。
当大灯笼亲眼看着牛六指儿，干净利落的杀人取命后，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憨厚的庄稼汉，竟也又如此狠毒的一面儿！
跟牛六指儿“孤庄”后，大灯笼竖着大拇指说：
“你看着像个草包，实际上是个牤牛腱儿！”
于是“腱子六”这个绰号，便取代了牛六指儿这个名字，也更没有人再叫他“老草包”了！。
抢劫赵家那晚，牛六指儿本来是负责在赵家外面把风的。
当他冲进赵家报信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赵李氏，就是李长有的闺女李大姐！
看到李大姐，牛六指儿立刻就想到死去的韩大妮！
所以他才不管不顾的冲过去，扛起李大姐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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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海听完“腱子六”的故事，叹口气说：
“既然是自己人，那就既往不咎了！
你有空带老六去见见师爷，给他讲讲山寨的规矩！”
吴大海虽然是山寨的大当家，但眼下灯盏窝里的大部分杆匪，都是韩老么带过来的兄弟。
他若是拿牛六指儿立威，不但韩老么和三家营韩姓子弟不买账，
也打了刚并进来的大灯笼一杆人的脸。
吴大海明白，这个威还是不立的好！
他只好给自己找个台阶，对牛六指儿不罚也不赏，
只是重新强调了一下山规，要他尽快学会山寨的“黑话”！
所谓“黑话”，是杆匪内部通行的隐语和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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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解这些隐语黑话，任何人在土匪窝里是寸步难行的。
杆匪不同，黑话也不尽相同，
除了跟地方方言息息相关外，还有很多其他原因。
首先，黑话源自土匪的迷信和禁忌。
昔日与人为善、辛苦劳作的百姓，如今变成了杀人越货、为非作歹的土匪，
角色的巨大转变，让土匪们对因果报应、再世轮回的迷信，更深了几分！
他们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吉凶祸福，都归结为老天爷的有意安排。
所以每次抢劫之前，杆匪们都要算上一卦看看吉凶，然后再决定是不是行动。
见人说话的时候，更是要刻意回避不吉利的话，
慢慢的，只要是有忌讳的言词，都要用其他话语来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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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吃饭叫“填瓤子”，喝茶叫“啃叶子”，
睡觉称“打横”，饺子称“扁食”，
抽烟称“啃草卷”，杀猪称“搬浆子”等说法，
都是因为“饭”与“犯”，“茶”与“查”，
“睡”与“碎”，“饺”与“绞”，“烟”与“淹”，
“猪”与“诛”同音，而刻意回避的结果。
除了说话，杆匪的日常活动的行为和姿势也有禁忌。
如不能背抄手走路，更不准作跪的姿势，
因为这两个姿势，跟官府押绑犯人和处斩砍头的很像！
吃饭的时候，不能将筷子架在碗沿上，因为这像受酷刑(如压杠)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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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能将掰开的馍馍对着别人，因为这类似杆匪最避讳的“对口”（即对口供）！
还有，平日里捕鸟和捉鱼的网，杆匪也是非常忌讳的。
因为一旦碰到这些网子，杆匪们就认为，
这是马上要触霉头的兆头（有自投罗网的危险）！
除了迷信和禁忌，为了保密和防范官方的暗探，
杆匪黑话里，也有很多他们自创的暗语。
如杆匪把官差称为“古子”，衙门称为“威武窑”，
大牢称为“快窑”，官兵叫做“冷子”，捕快叫“蚱蜢”。
杆匪碰面接头叫“碰码”，放哨叫“把风”。
遇到敌情的时候称作“风紧”，开火交战叫“交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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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包围了叫“幔上来”，不慎被捕叫“滑倒”，
战场上受伤叫“挂彩”，战死了干脆叫“睡了”，
打不过就跑，撤退叫“滑水”，而紧急撤退更简练，叫“紧滑”！
杆匪的暗语五花八门，如果不是山寨里的自己人，
任谁听了都晕头转向、找不到北！
绑架勒索，是杆匪日常最重要的事情，也是土匪山寨的主要收入来源。
而关于绑票，也有一大堆相应的黑话。
被绑架勒赎的人，被称为“肉票”，
而本国人叫“本票”，洋人就叫“洋票”，
新绑架过来的人叫“新票”，被绑架很久没有被赎回的人就叫“旧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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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的财东掌柜叫“彩票”，榨不出油水的穷人叫“当票”！
被绑的男人叫“天牌票”，女人叫“地牌票”，小孩称作“童子票”！
而看管“肉票”的地方，自然就叫“票房”！
一个人一旦落了草进了山，孤了庄入了杆，
就不再是一个正常的老百姓，真实的姓名自然是要隐的！
日常土匪相称，只叫绰号或者匪号。
而这些绰号或匪号，基本上也是从黑话延伸出来的。
你姓什么称做“什么蔓”，如姓丁就称“尖子蔓”(因为“丁”与“钉”同音，钉子头尖)，
姓王的就称为“虎头蔓”(虎头上有王字)。
有的姓氏更是直接借用土匪黑话，如姓刘的称“顺水蔓”(因为溜走、逃跑在土匪中称“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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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海重立了山规，顺便也给手下的杆匪头目分了工。ъiqugetv.
除了他这个总架杆外，韩老么就是二架杆，
然后是大灯笼和丁千山这个两个炮头，
还有一个师爷（参谋），一个白扇（书记官），
一个账架，一个粮台；
外加巡风、走线等小头目，他们一起掌管着灯盏窝山寨的作战、参谋、财务、后勤、守卫，
还有传递消息、看守票房，说票赎人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一句话，土匪山寨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大染缸；
也是个弱肉强食，组织严密的小社会！
在豫西南，这个被外界称为“土匪世界”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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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已经逐渐成为社会最大的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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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千山指着酒和肉说：“这也是犒劳你的！”
牛六指儿看着酒肉，却呜呜咽咽的哭了。
他抹了一把泪对说：“老大，不怕你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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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六指儿摸出还没暖热的大洋，塞到丁千山的手里说：
“我出力流汗就是为了有顿饱饭吃，大洋我也没地搁！
要是你不嫌弃，以后就让我跟着你，
不要工钱，只有口饭吃就行！”
丁千山说码头上的活儿，他只是打兔子顺便搂把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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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指儿不服气的问：
“杀人不过头点地，还有啥干不了的活儿？”
丁千山想了想说：
“你要真想跟着我干，明天晚上就到河南岸的小关帝庙，看掌柜的收不收你……”
第二天晚上，牛六指儿来到了小关帝庙的时候，小庙里几个人正在“孤庄”！
在小庙里的关老爷泥像前，摆着两只土枪和两把砍刀，
还有一碗倒好的烧酒，旁边站着一个粗壮的汉子！
丁千山带着两个脚力，在神案前一脸严肃的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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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孤庄’张柱儿兄弟、严金娃兄弟。
从今天起，俺们兄弟互相扶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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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战场野狗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然后三人咬破手指，滴血入碗后退到一边。
站在泥像前的粗壮汉子，也发了一遍毒誓，
破指滴血入酒碗后，晃了晃碗喝了一口，又把酒碗递给丁千山。
三人喝完血酒后，粗壮汉子“啪”的一声摔了酒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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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六指儿在庙门外看的热血沸腾，他大步的走了进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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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壮汉子听完，冷冷的问丁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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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壮汉子叫赵二娃，是十家镇南码头的杆子头，人称大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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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给人穿老衣，意思就是杀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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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一旦杀了人、夺过命，就是与天为敌，
断了做普通老百姓的后路，才能死心塌地的跟着杆子“趟”！
而一个人一旦胆大包了“天”，也就迈过了心里的那道坎，
以后在遇到以命相搏的时候，才会心狠手辣，不会胆怯！
牛六指儿知道了穿老爷的意思后，他瞪着牛眼问大灯笼：
“我要是杀了人，是不是就能跟你们装到一起了？”
大灯笼先点点头，又摇摇头说：
“你敢杀我就保你入伙！
但你连把刀都没有，怎么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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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灯笼亲眼看着牛六指儿，干净利落的杀人取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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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牛六指儿“孤庄”后，大灯笼竖着大拇指说：
“你看着像个草包，实际上是个牤牛腱儿！”
于是“腱子六”这个绰号，便取代了牛六指儿这个名字，也更没有人再叫他“老草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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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冲进赵家报信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赵李氏，就是李长有的闺女李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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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自己人，那就既往不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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杆匪不同，黑话也不尽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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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与人为善、辛苦劳作的百姓，如今变成了杀人越货、为非作歹的土匪，
角色的巨大转变，让土匪们对因果报应、再世轮回的迷信，更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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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每次抢劫之前，杆匪们都要算上一卦看看吉凶，然后再决定是不是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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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与“诛”同音，而刻意回避的结果。
除了说话，杆匪的日常活动的行为和姿势也有禁忌。
如不能背抄手走路，更不准作跪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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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杆匪把官差称为“古子”，衙门称为“威武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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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一旦落了草进了山，孤了庄入了杆，
就不再是一个正常的老百姓，真实的姓名自然是要隐的！
日常土匪相称，只叫绰号或者匪号。
而这些绰号或匪号，基本上也是从黑话延伸出来的。
你姓什么称做“什么蔓”，如姓丁就称“尖子蔓”(因为“丁”与“钉”同音，钉子头尖)，
姓王的就称为“虎头蔓”(虎头上有王字)。
有的姓氏更是直接借用土匪黑话，如姓刘的称“顺水蔓”(因为溜走、逃跑在土匪中称“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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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大灯笼和丁千山这个两个炮头，
还有一个师爷（参谋），一个白扇（书记官），
一个账架，一个粮台；
外加巡风、走线等小头目，他们一起掌管着灯盏窝山寨的作战、参谋、财务、后勤、守卫，
还有传递消息、看守票房，说票赎人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一句话，土匪山寨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大染缸；
也是个弱肉强食，组织严密的小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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