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如山 第56章 过年（4）
当年，六毛他妈逃荒到三家营，跟六毛他爹搭伙过了好几年，生下他哥和他。后来年景好了，他妈的夫家过来寻人，六毛他妈舍不了夫家的三个孩子，就抛下他们爷仨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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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兄弟俩长大了后，因为都是地包天长得丑陋，一直也没有寻下媳妇。
韩皮匠说：“六毛你听我一句劝！你不能只顾眼前不顾腚，万一你将来有个闪失，不但你跟你爹鸡飞蛋打，你们这门也就绝户了！
现在是年景不好，但也不会一直不出日头吧（总有雨过天晴，年景好的时候）？
你这样，等过了年我帮你找个二婚头或者踅摸个逃荒的，帮你成个家慢慢过日子！”
韩老么也顺水推舟：“九爷说的对着呢！杆子也有规矩，不能想要啥就有啥！就是我姑父牛六指儿，在山上也要守规矩的！”
地包天眼睛一亮：“么哥，牛六叔也趟了吗？我跟他熟的很，以前他在李家种地的时候，我还跟着他学过两年车把式！你放心，只要您让我跟着他，我绝对服服帖帖，绝无二话！”
韩为邦说：“么，这都是自家兄弟，要不你就收了六毛吧！歪日他怼，打虎还靠亲兄弟哩，都是族里的兄弟，跟着你也放心！你要还不吐口，他搅扰的咱这酒也喝不痛快！”
韩老么只好说：“十一叔你说话了，我还不给面子吗？过了年你就让他跟我走，先送到山上跟着我姑父学学规矩！不过丑话说到前头，我姑父要是不点头，他可不能下山！您看中不中？”
“中！中！么哥你说咋着，我就咋着！”地包天对着屋里磕了一个响头，欢天喜地的去了，他甚至连给他做保的韩为邦都没谢一声。
等六毛走远了，韩老么自言自语的说：“六毛、六毛，这名字咋这么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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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为邦一边给韩老么倒酒，一边接过话茬说：“他不是有个哥吗？前年在营里被你敲了（枪毙了），———叫五毛！”
韩老么手抖了一下。
面无表情的韩皮匠一锅锅的抽旱烟，只有他一直关注着韩老么的一举一动。他狠狠的剜了一眼韩为邦，责怪他不该为六毛的事情拱火添柴。
韩为邦根本就顾不上回应韩皮匠的眼神，继续招呼大灯笼和尖子山猜枚划拳，喝酒吃肉。
韩皮匠一边抽烟一边思忖：“眼下除了韩五和他自己家，族人的日子过的一个比一饥荒！族里的年轻人愿意安安分分在家种地的，一个都没有了！族人们挤破脑袋要去拉杆入伙，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韩为邦陪着韩老么喝到舌根发硬才散了酒，然后又在厢房抽了两泡大烟；太阳快落山了，才一摇三晃的离开了韩皮匠家。
韩老么好几天没去乡公所了，他出了韩家门，抬腿就去了乡公所！
乡公所里更热闹！
家在东乡附近的杆匪，早就悄悄溜回家过年去了，剩下一百多个炮头和杆匪，不是无家可归就是离家太远，只好窝在乡公所过年。
除了几个守门放哨的小喽啰，大部分杆匪都在乡公所里想着法子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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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所前院的大厅里，牌九桌子支了一大三小，杆匪们都围在一起没日没夜的赌钱。赢了的喜笑颜开，输了的愁眉苦脸不愿下场，希望下一把能翻本捞回来；东西厢房里横七竖八的盘着大烟炕，里面烟雾缭绕，个个像像狼烟洞；后院东厢房是临时的伙房，几个吃二馍的忙着烧火做饭；西厢房跟正房除了是睡觉的地方，还有一间当临时的票房，关着四五个等着年前来赎的肉票！
韩老么刚进后院，就听到票房惨叫声不断。看票房的见到韩老么，如同见到救星一样，扯着嗓子对韩老么说：“大当家的，你去劝劝牛二爷吧，他快把肉票打死了！”
大灯笼不等吩咐就奔向了秧子房，他一把夺下牛二蛋手里的鞭子，大声的训斥：“你发什么羊癫疯？再打下去就把人打死了！——大当家的喊你过去！”
大灯笼对看了着躺在地上抽搐的肉票，对看票房的说：“你去看看死了没有？活着就是钱，打死了连个毛都没有！说票的来信了，三两天都赎回去了！——先给他们弄点吃过来！”
韩老么看了一脸铁青脸的牛二蛋，勒着脸问：“咋了？”
牛二蛋抹了一把脸，恨恨的说：“咋了？我在外面提着脑袋玩命，这个野女人竟在家里往我脸上抹屎！——早晚我要毁了他！”
牛二蛋很早就盼着回来过年。
他老婆带着孩子早就回来了，听说是牛铁山进城的时候，碰巧看见他们在街上讨饭，就把娘俩儿带回了牛家庄。这一次，牛恒山做主让牛铁山退了牛二蛋的房子和田地，让孤儿寡母有了安身之所！
牛二蛋这次回来，对牛恒山是感恩戴德，连他送给牛恒山的年礼，都让牛家庄人个个眼红不已！
“二蛋出去做生意发财了，给族长送了两袋子白面，外加一个猪腿和羊腿！谁能帮帮腔问问他，过了年能不能带咱们一起去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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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恒山置了酒菜招待二蛋，把牛铁山也叫过来一起喝酒。
牛恒山问牛二蛋在外面做什么生意？
牛二蛋说他把山里的牛羊贩到裕阳卖，再把裕阳的粮食卖到山里，所以赚了些钱。
牛铁山问：“山里闹土匪，山民还敢养牛羊？”
牛二蛋说土匪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反而是山民们有土匪罩着，日子比三家营过的好多了。
牛恒山说：“眼下你的女人孩子也回来了，你也翻身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可不敢再把这个家弄零散了！”
牛二蛋满口答应，然后又豪气的请牛恒山和牛铁山除夕夜一起去他家喝酒熬年，好好的感谢一下两位恩人！
这天晚上，牛二蛋乘着酒兴跟牛王氏行夫妻之礼。两人动静有点大，吵醒了牛二蛋的儿子牛三锤。
牛三锤瞪着眼睛问：“爹，你咋也压在我妈身上欺负她？”
牛王氏赶紧训斥牛三锤：“小孩家家的别胡咧咧！你蒙着头睡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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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二蛋顿时兴致全无，草草鸣锣收兵。
第二天，牛二蛋连哄带吓的从牛三锤嘴里掏出了消息：他不在家的时候，确实有人晚上骑在牛王氏的身上欺负她，但是哪个男人，牛三锤黑灯瞎火的没看清楚！
牛二蛋把牛王氏狠狠打了一顿，打累了他问牛王氏招来的野男人是谁。
牛王氏说：“三岁娃娃说梦话你也行？你再打我，我就投井；你再逼我，我就彻底走了不回来！”
腊月二十六一早，牛二蛋对牛王氏说要去伏阳城要账，晚上要在城里请吃，就不回来了。
牛二蛋到了伏阳城，直接到灯盏窝布在城里“暗桩”的杆头。他问杆头牛王氏母子是怎么被牛铁山救下的？
结果杆头说这件事他也是事后才听说的，根本就不清楚当时的情形。但他们说牛铁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伏阳城里相好的就有两三个，乡下更是多的数不清！
“早猜到这王八蛋不是个东西！他对我女人孩子这么好，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牛二蛋啐了一口吐沫，把牛铁山在心里骂了千百遍。
牛二蛋别了杆头，就往牛家庄赶。他在镇上待到天黑，又悄悄的回了牛家庄。
牛二蛋回到牛家庄已经过了二更时分，他捏手捏脚的走到自家的窗台外面，想听听屋里到底有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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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二蛋的脑袋嗡嗡响！
屋里虽然黑灯瞎火，但吧唧声和啪啪声，伴着牛王氏的呻吟声，却是分外的清楚！
牛二蛋热血上头，他正要起身踹门，却听到屋里传来了说话声：
“完了？”
“完了！”
“猴急猴急的来了，慌的鸡叨食儿一样，这几下你就秃噜了？”
“二蛋回来也没把你喂饱？”
“他在外面当趟将，还不是‘天天洞房，夜夜新郎’？回来那天晚上还不如你哩！”女人调笑着说。
“改日吧！二蛋等下回来碰到不好办！等他走了，我再卯足劲、澄清板，好好把你你这个坑填饱！”男人说完，便是一阵起身摸衣裳的悉悉索索声。
“慌啥？他去城里要账了，今黑儿不回来的！再说你一个大族长，敢偷吃还怕撑破了肚皮？”女人讥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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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怕他，这不马上过年了嘛。杆匪就住在牛家庄的眼皮底下，要是因为这个儿挑起事儿，引起来硬肚儿和杆子干仗，那多划不来！”男人听女人这么一说，又躺下了。
“要不等你歇会儿，咱再澄清板再弄一回儿？”接着又是吧唧声。
牛二蛋有点懵，听话话屋里的男人是牛铁山，但他女人说他是族长，似乎又是牛恒山！
牛二蛋猫在窗外恨的牙齿格格响！他刚要起身，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原来是族人来报信，让屋里的男人回祠堂商量事。
屋里的男人出门的那一刻，牛二蛋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牛铁山！
如果是牛恒山，牛二蛋当时就敢上前一刀捅了他！但牛铁山是练过拳脚的，两个牛二蛋也不是他的对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牛二蛋没有进屋，他扭头离开了牛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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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年景不好，但也不会一直不出日头吧（总有雨过天晴，年景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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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为邦说：“么，这都是自家兄弟，要不你就收了六毛吧！歪日他怼，打虎还靠亲兄弟哩，都是族里的兄弟，跟着你也放心！你要还不吐口，他搅扰的咱这酒也喝不痛快！”
韩老么只好说：“十一叔你说话了，我还不给面子吗？过了年你就让他跟我走，先送到山上跟着我姑父学学规矩！不过丑话说到前头，我姑父要是不点头，他可不能下山！您看中不中？”
“中！中！么哥你说咋着，我就咋着！”地包天对着屋里磕了一个响头，欢天喜地的去了，他甚至连给他做保的韩为邦都没谢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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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二蛋把牛王氏狠狠打了一顿，打累了他问牛王氏招来的野男人是谁。
牛王氏说：“三岁娃娃说梦话你也行？你再打我，我就投井；你再逼我，我就彻底走了不回来！”
腊月二十六一早，牛二蛋对牛王氏说要去伏阳城要账，晚上要在城里请吃，就不回来了。
牛二蛋到了伏阳城，直接到灯盏窝布在城里“暗桩”的杆头。他问杆头牛王氏母子是怎么被牛铁山救下的？
结果杆头说这件事他也是事后才听说的，根本就不清楚当时的情形。但他们说牛铁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伏阳城里相好的就有两三个，乡下更是多的数不清！
“早猜到这王八蛋不是个东西！他对我女人孩子这么好，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牛二蛋啐了一口吐沫，把牛铁山在心里骂了千百遍。
牛二蛋别了杆头，就往牛家庄赶。他在镇上待到天黑，又悄悄的回了牛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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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完了！”
“猴急猴急的来了，慌的鸡叨食儿一样，这几下你就秃噜了？”
“二蛋回来也没把你喂饱？”
“他在外面当趟将，还不是‘天天洞房，夜夜新郎’？回来那天晚上还不如你哩！”女人调笑着说。
“改日吧！二蛋等下回来碰到不好办！等他走了，我再卯足劲、澄清板，好好把你你这个坑填饱！”男人说完，便是一阵起身摸衣裳的悉悉索索声。
“慌啥？他去城里要账了，今黑儿不回来的！再说你一个大族长，敢偷吃还怕撑破了肚皮？”女人讥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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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等你歇会儿，咱再澄清板再弄一回儿？”接着又是吧唧声。
牛二蛋有点懵，听话话屋里的男人是牛铁山，但他女人说他是族长，似乎又是牛恒山！
牛二蛋猫在窗外恨的牙齿格格响！他刚要起身，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原来是族人来报信，让屋里的男人回祠堂商量事。
屋里的男人出门的那一刻，牛二蛋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牛铁山！
如果是牛恒山，牛二蛋当时就敢上前一刀捅了他！但牛铁山是练过拳脚的，两个牛二蛋也不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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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二蛋没有进屋，他扭头离开了牛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