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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如山 第60章 清算(2)

    两人边喝边聊。郭治远这才明白,白之铭这个灯盏窝的逍遥散仙,明面上对山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暗地里却一直关注着灯盏窝的一举一动!就连柳家姐妹被掳上山的事情,他也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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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治远也不藏着掖着,把柳家姐妹嫁给了李长盛父子的事情,也跟白之铭讲了一遍!

    白之铭摇摇头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姐俩儿跟李长盛爷俩儿,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啊!”

    白之铭问郭治远,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郭治远惆怅的说:“我也不知道,先回镇守使公署交了差再说吧!”

    白之铭说:“治远哥,你有没想过留在灯盏窝?山寨里白花花的大洋和满屋子的粮食,还有你一手在十家镇带起来的两营人马,这都是本钱啊!你就舍得便宜了姓赵的?”

    郭治远说:“舍不得又能怎样?婉玉还在赵晨初手里……”

    白之铭欲言又止,郭治远若有所思,两人都沉默了。

    酒已干,菜已凉,寒气悄悄的涌了上来。

    白之铭巴拉巴拉火盆里的炭火,然后对郭治远说:“脚暖全身暖!你脱了鞋子、烤烤鞋袜吧!”

    郭治远倒也不客气,脱了鞋子把两脚架在火盆边上取暖。不一会儿,汗臭味随着白雾升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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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之铭把郭治远的鞋子拎过去,一边掏鞋垫一边责怪郭治远:“鞋垫子都湿透了,你还拿架?”

    郭治远赶紧阻止,白之铭却不理不睬的说:“我不嫌你脚臭!”

    郭治远只好尴尬的随他去。

    白之铭一边烤鞋垫一边问:“这是嫂子给你绣的吧?手还真巧……”

    郭治远笑呵呵的说:“你要是喜欢的话,回头让她送你两双……”

    白之铭突然盯着鞋垫一动不动,他一边看一边说:“嫂子不但绣了花,还绣了几个字……”

    “妾身……非红玉,自刎……学……虞姬!”

    郭治远听着白之铭一字一句的读完,脸色立刻苍白起来!他一把抢过鞋垫,也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然后仰天长叹:

    “烈女传……害死人啊!”

    周婉玉用两个典故,暗暗的向郭治远表明了心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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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红玉是南宋抗金名将韩世忠的夫人,更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梁红玉本是将门之后,后因家族变故而逼良为娼,成了一名军妓。

    梁红玉在军中偶遇韩世忠,以身相许后成了韩世忠的夫人,更是红颜女将。梁红玉随韩世忠多次抗击金军,帮助韩将军再黄天荡将金军围困四十多天,战功卓着,是历史上有名的女将军。

    而虞姬自不必说,是西楚霸王项羽的爱姬。为了不拖累项羽而乌江自刎。

    周婉玉用这两句话告诉郭治远:她做不了驰骋疆场的梁红玉,那就做不远拖累郭治远的虞姬!

    “难道,嫂子……已经……”白之铭突然明白了什么。

    郭治远最后一次见到周婉玉,还是大年三十。

    周婉玉帮即将去十家镇的郭治远收拾完东西,又拿出一双棉靴说这是她刚刚做好的,还垫了双新鞋垫!

    郭治远这几天忙的脚打后脑勺,根本就没有机会脱下鞋子仔细看!

    “老葛!”郭治远把葛树礼叫进来说:“马上派人去伏阳,打听一下夫人的情况!要机灵点的!”

    郭治远病倒了!这一场病,他生的天昏地暗,七荤八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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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恍惚惚中,郭治远看到衣冠朝服的郭修平来了,他给郭治远讲汾安赈灾的故事,最后告诉他永不为官!

    满脸沟壑的郭敬祖来了,他坐在郭治远的床头,给他讲三族守望相助的故事,最后告诉他护好三家营的一方百姓!

    身着铠甲的周世平来了,他提缰勒马来到郭治远面前,义正辞严的说好男儿志在四方,郭治远应该纵马扬鞭、驰骋疆场!

    黑袍青丝的顾微尘也来了,她慈祥的抚摸着郭治远的脸,告诉他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一回儿!

    温婉贤淑的周婉玉也来了,她衣袂飘飘的来到郭治远的身边,轻轻的附耳告诉他,不要回来,不要回来……

    半梦半醒间,赵晨初也来到他的身边,他的学生告诉他,师娘在府里等着他凯旋而归!

    郭治远终于醒了过来。

    他问一直在床边伺候汤药的白之铭,他睡了多久?

    白之铭眼皮都没抬的回答:“三天三夜!你这是急火攻心导致阴阳失调,一会热一会冷的昏睡了三天三夜!你要是再不醒过来,葛营长就要踹我了!”

    葛树礼赶紧给白之铭赔礼,要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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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治远感激的望了一眼葛树礼,然后问派去镇守使公署的人回来没有。

    葛树礼回答说早回来了,但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

    白之铭说:“没有消息也不是坏事,你安心养病吧!”

    郭治远问这几天还有什么事情。

    葛树礼说:“赵师长三天派了两拨人来催咱们回城,都被白先生给骂了回去……”

    白之铭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没有半个月,你下不了山!”

    郭治远跟白之铭开玩笑:“你不是个新医大夫吗?咋用中医给我看病?”

    白之铭说:“我要是有新药,早就把你治好了!不过这样也好,这几天帮你调理调理,你正好也能歇一歇!”

    郭治远要葛守礼和杜山堂守好山寨,先不着急回城复命;镇守使再派人来催,拦不住就带过来见他。

    郭治远在灯盏窝养病的时候,李存仁在三家营也没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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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首先派人把包继德给“请”了回来。李存仁对包继德说:“包乡董,我现在把乡公所还给你,你把东乡民团的团丁们都召回来,我有大事要办!”

    包继德看着千疮百孔的乡公所,心里禁不止又问候了一遍李存仁的祖宗!

    包继德心里怎么想暂时不说,他嘴上问李存仁要办什么大事?

    李存仁说:“杆匪虽然剿灭了!但土匪头子韩老么和大灯笼还关在东乡小学!俗话说菜里虫儿菜里死!你把东乡所有的村正族长都叫来,还有哪些被杆匪蹂躏过的老百姓也请来,咱们要公开处决这些土匪头子,然后敲山震虎,还老百姓一个公道!”

    用现在最流行的话说:包继德心里又一千个羊驼飘过!

    李存仁剿了匪,却要借包继德的手杀人!这不是让包继德背黑锅吗?

    但包继德却唯唯诺诺的应下了差事。

    正月初十这天,东乡公所临时搭建的高台前,站满了东乡的村正、族长和百姓们。台子右侧摆了两张从小学搬来的条桌,李存仁和包继德正襟危坐的坐在桌前。

    “把土匪头子韩新民、赵二娃儿带上来!”包继德一拍桌子,对着团丁们喊到。

    土匪们头上带着纸糊的高尖帽,被五花大绑的押上了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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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下!”李存仁命令道。

    大灯笼和杆匪们跪了下来。唯有韩老么,不知道是因为腿伤还是倔强,硬挺挺的站着!

    李存仁不客气的走过去,照着韩老么的伤退狠狠踹了一脚!韩老么呲牙咧嘴的瘫在地上,被两个团丁左右架着半跪在台前。

    疼的呲牙咧嘴的韩老么,却轻蔑的看了一眼李存仁,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包继德,露出来满脸的不服气。

    偌大的高台上,一时间有点拥挤不堪。李存仁似乎无视韩老么对他的挑衅,拿只笔装模做样的写着什么。

    台下的百姓看到韩老么,更是禁不止小声的议论纷纷。他们也许想不到,这个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土匪头子韩麻子,竟然是个年轻的后生!

    包继德走到台前,压着手势示意台下静一静,然后清清嗓子说:

    乡亲们!今天咱们公开审判这些罪恶滔天的土匪头子!大家可能不知道,这个土匪头子韩麻子,大名叫韩新民、小名韩老么,就是三家营韩家的败类!这鳖孙儿小时候偷鸡摸狗听墙根儿,长大了抢劫杀人、绑票强奸、无恶不作!

    这几年他在灯架山,带着几百个土匪,可没少祸害咱们东乡!当年就是他带着土匪在关帝庙灭了王家满门;后来,他带人又祸祸了三家营李旅长家,杀了李旅长家十来口子人不说,还扒了李家的祖坟!”

    李存仁赶紧咳嗽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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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铁山在人群里对郭治清说:“包继德这张嘴真毒,想着法子恶心李存仁!”

    而另一边,李长盛当着族人的面,骂包继德:“姓包的这是故意揭咱李家的短,天上咋不掉下个雷劈了他?”

    包继德赶紧岔开话题,接着说:“这个韩老么太不是东西了!大前年,他竟然冒充假洋人,带着土匪撕了咱们东乡公所!差点抢走了咱们赋税钱粮,要了我的老命!这王八蛋这么一闹,害的赵师长差点又要重征田赋……”

    李存仁忍不住了:“包乡董,说正事!”

    牛铁山差点笑出声,他对郭治清说:“你爹没来真是亏了!错过了今天台上这出好戏啊!能这么骂人还不带脏字,除了包继德,东乡还找不出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