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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清西陵 第165章 死谏

    隐在廊子处的小田见这架势很是吃惊,连忙过来,还不等开口却见小寇子给自己使了一记眼色,暗中自袖中递出一封信件。

    小田眼疾手快,慌中接过,藏匿了起来。

    至此,便快步离开了他跟前,仿若不识。

    “奴才寇连才,有死罪本章,叩请皇太后圣览!”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满腔悲怆,俯身叩拜了下去。

    殿内一阵骚动,很快,他被带了进去。

    太后小憩刚起身不久,正由宫女伺候着梳妆,她透过花纹繁复的西洋玻璃镜,冷冷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穿着“不合时宜”的小寇子。

    “没记错的话,你是打我宫里头出去的吧?怎么不好好当你的差,跑来嚎什么?”

    太后本认为他是急功近利,跑来密报皇帝的言行,不想小寇子一脸正色,双手将奏折高高举过头顶,大声道:

    “奴才虽卑微,却也知道什么是拳拳爱国之心,国事如此,奴才五内如焚,特来冒死上书皇太后!”

    太后听罢只觉滑稽可笑,脸上浮上一丝丝轻蔑。

    一个阉奴,也敢妄言国事?

    她转身示意李连英接过那奏折,奏折呈来眼前,她伸出那戴着金累丝嵌宝护甲的手,翻开了第一页……

    慢慢,太后脸上的气色不再,越发铁青,捏着奏折边缘的手指猛地收紧,那护甲套深深陷入纸页,发出轻微的“嗤啦”声。

    “归政于帝”、“停修园工”、“勿囚帝于养心殿”,看到这些字眼时,她的手猛地攥紧了奏折,几乎要将那纸页捏碎。

    “放肆!”一声厉喝,宫女太监们吓得齐刷刷跪倒一片,噤若寒蝉。

    太后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小寇子面前,将那奏折狠狠摔在他脸上:

    “好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竟敢妄议朝政,离间我母子!说,你是受谁的指使?!”

    小寇子被奏折砸得脸一偏,却不动声色地慢慢抬起头。

    他面上没有恐惧,直视着太后那张暴怒之下扭曲的脸,一字一句地答道:

    “无人指使!字字句句,皆是奴才肺腑之言!”

    “眼见国势日颓,民不聊生,奴才今日上书,早已存了死志,只求皇太后看在列祖列宗和天下苍生的份上,听取奴才一言!”

    “肺腑之言?好一个肺腑之言!”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恨道:

    “一个低贱粗鄙的奴才也敢来指摘我?我看你是活腻了,来人!”

    随着太后的吩咐,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躬身进来殿中。

    太后冷哼一声,随即道:“把这悖逆狂徒,给我拖下去!”

    “交刑部!按太监干政、离间天家,大逆不道论处斩立决!”

    小寇子听到“斩立决”三个字,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随即却又挺直。

    他没有求饶,没有哭喊,只是抬眼深深看了一眼紫禁城那雕梁画栋、却冰冷压抑的穹顶。

    被拖出去的那一刻,他仿佛使出浑身气力,向着那四方的天嘶吼着:

    “为报圣恩,我寇连才死不足惜,太后,醒醒吧!大清朝,醒醒吧——!!!”

    ……

    褚湉坐在饮绿亭中,看着侍从们收拾着昨晚突遭火情的涵远堂,想来喊的及时,只烧坏了些幔帐和窗棂,倒不是什么大事。

    她满脑子只有那麟查昨晚的话:

    “东宫门防守最严,且多有太后亲信眼线,万不可行,北宫门稍僻,但巡哨密集,唯一可乘之机便是时间。”

    “每旬三、六日的寅时三刻,是园内各处护军交班、夜巡结束、早班未起的盲眼时候,仅有少量固定岗哨,奴才恰好分管此区域轮值调度!”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非金非木、刻着复杂满文符记的令牌。

    “这是我的腰牌,可通行园中所有布防的哨卡,你倒时便扮作出去采买的宫人,我在北宫门轮值,助你万无一失的出去,记住,务必天黑前赶回来。”

    正盘算着明日一早的行动,却被来人的一声“姐姐”惊得一怔!

    褚湉回过头去,竟见着珍贵人款款而来。

    珍贵人行了礼,含着笑道:“琋嫔姐姐好兴致,这天气越发热了,怎的在此赏鱼?当心被这热气打了头。”

    褚湉心下奇怪,略略想了想,心里猜出了七八分来,便道:“妹妹什么时候来的?想妹妹能来与我作伴儿,那是最好不过了,过来坐!”

    珍贵人落座后,只静静看了褚湉片刻,忍不住道:“太后特意让我来园子里休养生息,当真就是给姐姐作伴儿来的,你可知为何?”

    褚湉轻轻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不紧不慢道:“妹妹已有答案,还用我说么。”

    珍贵人向来快人快语,直截了当道:“支走了你,又打发了我,太后故意为之不就是为着皇后么,想想这光景下,时不时过去极尽关怀之能事也是有的,这下子养心殿的台阶怕是要被踏烂了!”

    褚湉看她愤愤不平的模样,实在忍不得,掩口而笑。

    “如今皇上被禁锢在那儿,琋嫔姐姐你自己也是七灾八难的,还有心笑?”

    不笑难道哭么?褚湉摇摇头道:“咱们也不能一直悲天悯人的,日子还怎么过?”

    “是这话!”珍贵人看了看四下,确保都是自己人后,方道:“姐姐可是有什么法子了?”

    褚湉道:“妹妹是何意呀?咱们向来分得清,你上次还说我不知是敌是友,如今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珍贵人听罢一脸懊愧,支吾了片刻才道:“以前或许不是,如今起码算是在一条船上,况且,你还知道我那么大的秘密,当日在仪鸾殿也亏得你为我尽了力,我自然应视姐姐为友。”

    “不知,姐姐是否嫌我……”

    褚湉看她一张脸儿为难的皱在一起,只觉得好笑,便想逗一逗她……

    “你转变的太快,以防有诈,我得想想。”

    珍贵人乍听之下,心中已是急成一团,又想证明自己清白又想抱怨,一时之间脱口道:“琋嫔姐姐如何才能信我?要我以死明志不成?”

    “哎呀,我说不明白了!”

    褚湉噗嗤一声笑出来,上手捏了捏她的下巴,道:“行啦,我逗你的。”

    “我相信你。”

    她没有理由不信她,这宫里,她是最不可能向太后倒戈的那一个。

    珍贵人被她的话惹得心头热热的,伸手来握住她的,恳切道:“如今我姐姐与我生分,这宫里头,我能信的人也只有你。”

    “我知道姐姐定是不能坐以待毙,我也一样,为了助皇上一臂之力,姐姐有用我的尽管开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