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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神秘巨商 第335章 粮行劫波(下)

    眼见粮食分发一空,人群渐渐散去,申怀玉正欲招呼伙计撤离,却一把拉住也要跟着人群溜走的房东王掌柜。

    “王掌柜,且慢一步。”申怀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房东一愣,茫然回头:“申掌柜,还有何吩咐?小的…小的这就回去。”

    “回去?”申怀玉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锐利地盯着他,“您还回得去吗?”

    “这…申掌柜何出此言?铺子已按您吩咐关了,王家那边…小的也算交差了…”房东心头莫名一紧,强笑着辩解。

    申怀玉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重锤敲在房东心上:“方才在众人面前,是谁亲口指证,是王家用你那三岁孙儿的性命相逼,才迫使我关门歇业?这话,是你亲口说的吧?如今这东城街巷,怕是无人不知,是王家丰裕号容不下平价粮行,使了这般下作手段!王家耳目遍布京都,你以为,这话传不到王二爷耳朵里?你猜猜,王二爷知道你把他王家的‘私事’抖落得满城风雨,他…还会放过你吗?你那小孙儿,又当如何?”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将房东王掌柜劈得魂飞魄散!他脸色煞白如纸,双腿一软,若非申怀玉眼疾手快扶住,几乎瘫倒在地。

    他只是个靠祖传铺面收租度日的小人物,只想息事宁人,何曾想过这背后的滔天凶险!王家的手段,他岂能不知?那王二爷,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申…申掌柜!救命!求您救救小人一家!”房东再也顾不得颜面,死死抓住申怀玉的胳膊,涕泪横流,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既点破此事,便是要救你。”申怀玉将他搀扶到粮行内堂僻静处,神色凝重,“你这铺面,连同后头的库房、院子,市价几何?”

    “以…以前王家曾出价一千两想强买,小的没舍得…如今这情形…怕是最多值个八百两…”房东声音发颤,老实交代。

    “好。”申怀玉干脆利落,“我大丰粮行出一千两,买下你这处产业!地契、房契,即刻交割于我。此事,你知我知,绝不可再入第三人耳!”

    房东惊愕抬头:“这…不去官府备案交割吗?”

    “备案?”申怀玉冷笑一声,“等你我慢悠悠走完衙门文书,王家的刀恐怕已经架在你脖子上了!听我的,房契地契给我,你立刻带着家小,拿上这一千两银票,再带上这一百两散碎银子,”他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和一包碎银塞给房东,“这一百两,算是买下你铺子里带不走的家什杂物。记住,只带细软,不值钱的一概舍弃!府中仆役,一个也不许告诉!趁现在乱哄哄的,立刻走!从后门走,我已安排伙计在巷口备了骡车,送你们去码头!”

    房东捧着沉甸甸的银钱,又是感激又是恐惧,嘴唇哆嗦着:“谢…谢申掌柜活命之恩!小人在南城有个远房表亲,先去那里避避风头…”

    “快走!迟则生变!”申怀玉不再多言,示意两个精干伙计护着如同惊弓之鸟的房东一家,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后巷的阴影之中。

    与此同时,王家府邸。

    “大哥!事儿办妥了!”王二爷王万金风风火火闯进书房,一屁股瘫在太师椅上,抓起桌上的凉茶壶便对着嘴猛灌几口,喘着粗气道,“那房东是个软骨头,我派人一吓唬,他屁滚尿流就去撵人了!午时之前,保准让那碍眼的大丰粮行关门滚蛋!”

    王百万抚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好!此等搅局鼠辈,早该如此!任他蹦跶几日,真当我王家是泥塑的不成?”

    话音未落,王明轩神色仓惶地疾步而入:“父亲!大事不妙!”

    “何事如此慌张?天塌下来了不成!”王百万不悦地呵斥。

    “二叔也在。”王明轩匆匆向王万金行了一礼,急声道:“外面…外面都传遍了!说是我们王家丰裕号,用下三滥的手段,拿人家三岁稚子的性命相威胁,硬生生逼垮了大丰粮行!不许他们卖平价粮!东城那边,群情激愤,议论纷纷!定是那房东!定是他贪生怕死,把咱们给卖了!”

    “什么?!”王万金霍然起身,须发皆张,怒不可遏,“反了他了!一个下贱胚子,也敢坏我王家名声!大哥,我这就带人去,把那房东和他那小崽子一并抓来,沉了护城河!看谁还敢乱嚼舌根!”

    “胡闹!”王百万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止,“多大年纪了,还这般莽撞!遇事只知喊打喊杀,能成什么气候!”

    王万金被兄长威势所慑,悻悻然坐了回去。

    王百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怒意,沉声道:“大丰粮行关门是好事,但这泼脏水的行径,断不能容!二弟,你即刻带人,悄悄去寻那房东。无论他开价多少,务必把这铺子买下来!拿到地契房契,便算坐实了他毁约在先!记住,手脚干净些,莫要再落人口实!”他眼中寒光闪烁,显然对此等“善后”手段已是驾轻就熟。

    “是!大哥放心,我这就去办!定把那铺子攥在咱王家手里!”王万金领命,眼中凶光毕露,匆匆而去。

    王百万转向长子:“明轩,码头那边专收陈粮的‘汇通粮栈’,查清底细没有?是何人产业?竟敢如此明目张胆与我王家作对!”

    “父亲,那地方…查无实据!”王明轩脸色难看,“它就设在河边一片无主的荒滩上,搭了几个简陋窝棚。陈粮一到,立刻装船运走,连仓储都省了!更无官府备案,完全是个野码头!”

    “野码头?”王百万眼中厉色一闪,“私设码头,扰乱漕运,此乃重罪!给我盯紧了!查清他们运粮的船只归属、最终去向!再派人去顺天府和河道衙门打点,寻个由头,把这‘汇通’给我连根拔了!绝不能再让这些陈粮流入市场,坏我大事!”

    “孩儿明白!”王明轩领命,也快步离开书房。

    白府的气氛同样凝重。白明熙看着库房里堆积如山、日益贬值的陈粮,愁眉紧锁。案头放着王百万的亲笔信,信中直言粮价崩盘恐系太福祥秦文背后操纵,提议三家联手应对。

    “秦文…太福祥…”白明熙踱着步,反复思量。太福祥在京都的产业,明面上不过一个售卖新奇百货的商号和一个顺天楼,从未涉足粮食。但若说秦文没有嫌疑…他目光忽然一凝,“丁家!丁家此次竟置身事外,毫无动静?”

    “来人!”他扬声唤道。

    “老爷。”管家应声而入。

    “速去查探清楚,西城丁家名下的‘泰丰粮行’,如今在做什么买卖?卖的是新粮还是陈粮?价格几何?务必详实!”白明熙吩咐道,心中隐隐不安。

    不到一个时辰,管家匆匆回报:“老爷,查清楚了!泰丰粮行,敞开供应新粮!稻米、高粱、粟米、小麦,应有尽有,一律八百文一石!要多少有多少!库房里堆得满满当当!”

    “果然如此!”白明熙猛地攥紧拳头,脸色铁青。

    丁家!泰丰粮行!这背后,必然有秦文的手笔!丁家靠着那白糖生意与秦文勾连日深,如今竟在粮食上也插了一脚,还如此精准地避开了此劫!“好一个秦文!好一个丁家!连这粮食命脉,也敢染指!”他眼中怒火翻腾,已然将秦文视作此次粮战惨败的罪魁祸首。

    漕河码头,“汇通粮栈”的简陋棚屋前。几名身着皂隶服色的官差,大喇喇地堵在门口,为首一人叉着腰,高声吆喝:“里头管事的呢?喘气的出来一个!”

    守门的小厮见来者不善,慌忙跑进棚内禀报。负责此处的,正是八面玲珑的杨青。秦文手下精于官面应酬者不多,杨青正是此道翘楚。

    “哎哟!几位官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杨青满脸堆笑地小跑出来,那热情劲儿仿佛见了亲人,连连作揖,“快请里边坐!这外头日头毒,棚子里虽简陋,好歹能遮遮阳!”他点头哈腰,姿态放得极低,毫无半点掌柜架子。

    几名官差本带着找茬的指令而来,被杨青这通热络的迎客拳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为首那年长些的差役板着脸,哼了一声:“少套近乎!我等公务在身…”

    “是是是!官爷辛苦!”杨青立刻接话,笑容更盛,“您几位这大热天还奔波劳碌,真是为咱百姓操碎了心!您看这时辰也不早了,想必几位官爷还没用饭吧?要不,一会…容小的做个东道,咱们寻个清净地方,边吃边聊?总不能让官爷们饿着肚子办差不是?”

    杨青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奉承了对方,又给出了一个难以拒绝的提议。

    几个底层衙役平日里哪受过这等礼遇?腹中饥鸣也确实被勾了起来。那年长老差役脸色缓和了几分,假意咳嗽一声:“咳…杨掌柜客气了。公务要紧…不过嘛,既然你一片盛情,咱们…简单对付一口也无妨,莫要铺张。”

    “官爷体恤!体恤!”杨青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恭敬热情,连声应承着将这几位“阎王”。他心中明镜似的:这几个不过是被人推出来投石问路的卒子,真正的风浪,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