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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神秘巨商 第336章 金穗肃贪

    秋阳熔金,泼洒在太福祥广袤的田野上。粟米低垂,高粱似火,金黄的小麦浪涛般起伏,而最惹眼的,却是那连成青纱帐般的玉米地。

    一人高的秸秆顶端,雄穗张扬,而包裹在层层青皮中的棒子,已透出沉甸甸的金黄。风过处,宽大的叶片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如同大地丰收的低语。

    吴邪蹲在地头,粗糙的手指捻开一片苞叶,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粒粒饱满的玉米粒,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玉色光泽。

    他拔下一棒,犹疑地看向身旁的东家秦文。“东家,您看这……真个熟了?叶子还青绿着些。”

    他下意识地张嘴在那硬实的玉米粒上磕了一下,硌得牙生疼,不由“嘶”了一声,一脸茫然。

    秦文接过那沉甸甸的玉米棒,掂了掂分量,指尖划过紧实的颗粒,嘴角露出一丝笃定的笑意。

    他脑海中闪过现代农场大型收割机的轰鸣,对比眼下,也只能暗自摇头:“这玩意,生啃自然不行。好比新麦,你能直接下嘴?总得脱粒磨粉,或煮或蒸。这玉米,浑身是宝,籽实可作粮,可酿酒,可以做淀粉。秸秆晒干了,便是上好的羊草。”

    他扬手朝田边一指,那里已有数十辆大车候着,车旁是摩拳擦掌的农人,个个背着硕大的荆条筐。

    “开镰!掰下这棒子,割下秸秆,秸秆也捆扎齐整,运往羊场!” 自去岁冬日秦文大手笔购入四百只种羊,悉心繁育,如今太福祥的羊群已逾千数,这满地的青纱帐,在农人眼中是粮食,在秦文规划里,更是支撑庞大牧业循环的根基。

    一声令下,农人们如开闸之水涌入田垄。粗糙的大手灵巧地撕开苞叶,用力一掰,“咔嚓”一声脆响,金黄的玉米棒便落入背后的筐中。

    汗水很快浸透了粗布短褂,紧贴在黝黑的脊背上。一个半大孩子跟在父亲身后,捡拾着偶尔遗落的玉米棒,小脸上满是收获的喜悦,嘴里嘟囔着:“爹,这金疙瘩真硬,比麦粒儿沉多啦!” 他爹头也不回,喘着粗气:“憨娃,东家神仙般的人物,弄来的东西能差?快捡,莫糟践了!”

    五百亩玉米地,在数百农人蚂蚁搬家般的劳作下,几日间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金灿灿的玉米棒子堆积如山,秦文为保良种,特意吩咐全数运往防卫森严的秃鹰岭库房封存,只待核算产量,规划来年。

    甫一踏入福祥楼那间弥漫着松烟墨与纸香的书房,秦文便瞧见孙大海搓着手,在屋内不安地踱步,脸上堆着刻意讨好的笑容,一身簇新的湖蓝色杭绸直裰,脚蹬油亮的鹿皮靴,腰间还系着个精巧的苏绣香囊,散着廉价的浓郁花香。

    “东家,您可算回来了!”孙大海抢步上前,深深一揖,“小的回来这些时日,骨头缝里都闲得发痒。您看,原先采买的活计,如今也归了旁人管……总得给小的派个差事,好为东家效力不是?”他眼巴巴望着秦文,满心盼着能捞个油水丰厚的肥缺。

    秦文走到书案后坐下,拿起一份账目随意翻看,眼皮也未抬:“嗯,正好有桩事。过几日,你带上吴管事,再挑些得力人手,押运一批红薯、土豆的种薯,南下南海郡。寻合适的地界租赁下来,雇当地农人种下。待明年开春,就可收获一批新种,带一部分回来。”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交代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差遣。

    孙大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顶凉到脚心。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干:“东、东家……这……这种地的营生,小的实在是一窍不通啊!”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期盼已久的“重用”,竟是去那瘴疠之地当个田头监工。

    “不是让你亲自下田,”秦文放下账册,目光终于落在孙大海那身过于光鲜的行头上,眼神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吴邪精于农事,耕种之事由他主理。你,负责的是行路关防、租赁田地、打点沿途及当地关节。他是个本分农人,这些场面上的应酬往来,他做不来。”

    孙大海心中憋闷,一股邪火直往上蹿,忍不住抗声道:“东家,这等跑腿打点、与人周旋的活计,派个伶俐些的管事去便成了,何须小的亲自出马?小的还是想干回老本行,这南北货物采买的门道,小的熟稔……”

    “老本行?”秦文微微向后靠向椅背,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在突然安静下来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孙大海,”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你与冯五,是打小穿开裆裤一起滚泥潭的交情吧?”

    孙大海心头猛地一跳,不知秦文为何突然提起冯五,只得讷讷应道:“是……小的与冯掌柜,确是发小。”

    “既是发小,我留你在太福祥,已是看在冯五的情面。”秦文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孙大海那身价值不菲的行头,从杭绸直裰到鹿皮靴,最后落在他腰间那个刺眼的香囊上。

    “你且看看你这一身。杭绸直裰,鹿皮快靴,连这香囊,”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怕也值个五两银子!单凭你那点采买管事的份例银子,够你几日这般穿戴?嗯?”

    “东家!误会!天大的误会啊!”孙大海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纸,膝盖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上,额头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这些……这些都不是小人自己买的!是……是路上那些商贾,硬要塞给小的,小的推拒不过啊!”

    “推拒不过?”秦文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从案头抽出一份薄册,“啪”地一声摔在孙大海面前的地上,“你此次南海之行,采买清单在此。看看!那些所谓的‘珍奇果品’,十之七八未到太福祥便已烂在船舱,臭气熏天!带回来的,也多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摆设,真正堪用的不过十之二三!至于那些腊肉、咸鱼……”秦文的声音带着一丝厌恶,“你怕是沿途享用不尽,吃得满嘴流油,剩下些残羹冷炙才想起运回太福祥充数吧?本念你千里奔波,纵无功也有几分苦劳,原想给你留几分颜面,盼你能自省。不想你竟变本加厉,贪欲熏心,毫无悔改之意!”秦文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得孙大海体无完肤。“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孙大海如遭雷击,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悔恨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他猛地以头抢地,“咚咚”作响,涕泪横流:“东家!东家开恩!小的猪油蒙了心!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求东家给条活路!南海!小的愿去南海!种田!小的愿去种田!赴汤蹈火,绝无怨言!”此刻他只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留在太福祥这棵大树下。

    秦文看着脚下这个磕头如捣蒜、狼狈不堪的身影,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尽了。

    他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声音里只剩下彻底的冷漠与厌倦:“我的话,说得不够清楚么?莫非,真要我叫人把你‘请’出去,你才满意?”

    那一个“请”字,咬得极重,寒意森森。孙大海如坠冰窟,所有的侥幸瞬间粉碎。他浑身一颤,最后一个响头磕下去,再不敢多言半句,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退出了书房,那身光鲜的绸缎在仓惶中沾满了灰尘,显得格外讽刺。

    沉重的书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孙大海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内衫。悔恨如同潮水将他淹没。都怪自己!被那白花花的银子迷了眼,真当这年轻的东家是那等好糊弄的雏儿,竟忘了他是何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还敢在他面前争辩推诿……孙大海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火辣辣的疼。

    他失魂落魄地挪下福祥楼的台阶,深秋的冷风一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茫然四顾,这偌大的太福祥,已无他立足之地。不过……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暗袋,里面是他这趟南海之行上下其手、中饱私囊攒下的几百两银票。东家说得对,只要安分些,这些钱,足够他在别处置办田产,做个富家翁,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了。只是,这泼天的富贵前程,终究是被自己亲手断送了。他最后望了一眼那巍峨的福祥楼,楼内灯火通明,仿佛一个他再也无法触及的金色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