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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人生之金钱系统 第360章 种树

    烈日下的树苗

    六月的太阳刚过正午就变得格外毒辣,柏油路被晒得蒸腾起扭曲的热浪,连路边的野草都蔫头耷脑地贴在地上。沈伊沐把最后一捆树苗甩到背上时,粗麻绳瞬间勒进肩膀的皮肉里,带着新鲜泥土潮气的重量顺着脊椎往下沉,压得她膝盖几不可查地弯了弯。

    “走了沐沐,趁这阵没风赶紧栽完这片坡。”奶奶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老人佝偻着背,手里的铁锹柄被汗水浸得发亮。小叔扛着两捆树苗走在最前面,军绿色的短袖后背洇出大片深色的汗渍,像幅抽象的地图。弟跟在最后,十二岁的半大孩子背着半捆树苗,脸涨得通红,却咬着牙不肯吭声。

    这片荒坡在国道旁边,去年的山洪冲垮了原来的防护林,现在要重新种上耐旱的刺槐。沈伊沐跟着队伍往坡上挪,脚下的碎石子被晒得滚烫,隔着解放鞋的鞋底都能感觉到灼痛。刚走没几步,后颈的汗珠就顺着脊椎滑进衣领,在腰背上洇出蜿蜒的水痕。

    “先挖窝子,深浅看树苗根须,不能太浅也不能太深。”小叔放下树苗,拿起铁锹往地上戳。铁锹头插进碎石混合的泥土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脚踩着铁锹沿用力往下蹬,铁刃才勉强没入半尺深。他憋着力气往旁边一撬,土块带着尖锐的石子滚下来,在坡上留下一道浅沟。

    沈伊沐学着小叔的样子挥锹,刚挖第一下就知道不容易。这土被晒了一上午,硬得像块铁板,铁锹下去只能留下个白印子。她把全身力气都压在锹柄上,膝盖弯成九十度,腰腹用力时,后背上的肌肉突突直跳。好不容易挖开个一尺见方的土窝,掌心已经被锹柄磨得发红,虎口微微发麻。

    奶奶蹲在第一个土窝前,把树苗扶直了放进坑里,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把根须舒展开。“沐沐来填土,把土踩实了,不然浇了水也存不住。”老人的手背上布满老年斑,指关节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形,却灵活得很,捏着细小的树苗根须时格外轻柔。

    沈伊沐用铁锹往坑里填土,土块太大的要先用锹背敲碎。正午的太阳正悬在头顶,光线晃得人睁不开眼,她只能眯着眼干活,睫毛上很快凝结起细小的汗珠。填完土刚要抬脚去踩,突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瞬间发黑,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才站稳,后腰撞到身后的树苗捆,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歇会儿喝口水。”小叔递过来一个军用水壶,壶身被晒得滚烫,拧开盖子时热气混着淡淡的水垢味飘出来。沈伊沐猛灌了两口,温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却没带来多少凉意,反而让心口更闷了。她坐在一块背阴的石头上,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嵌满了黑泥,虎口处磨出个小小的血泡,被汗水一浸,火辣辣地疼。

    旁边的坡上已经有了零星的人影,都是附近村子来干活的村民。一个穿蓝布衫的婶子正弯腰栽树,她的头巾被风吹掉了,露出被晒得黝黑的头皮,几缕湿发粘在额头上。远处有个男人光着膀子,古铜色的后背上汗珠滚滚,每动一下都像有水流在皮肤上淌。

    休息没十分钟,天边突然涌来乌云,刚才还毒辣的太阳被遮得严严实实。“坏了,要下雨!”小叔抬头看天,赶紧招呼大家,“加把劲,先把树苗都栽下去,不然被雨水冲了白费劲!”

    话音刚落,第一滴雨点就砸了下来,打在脸上冰凉刺骨。紧接着雨势骤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往下掉,瞬间把所有人都淋透了。沈伊沐刚栽到一半的树苗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她赶紧扑过去扶住,冰凉的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流进眼睛里涩得生疼。

    “快扶树苗!”奶奶的声音在雨幕中有些模糊,老人把自己的头巾摘下来裹在树苗根上,试图挡住冲刷的雨水。小叔和弟跪在泥里填土,膝盖很快沾满了黄黑色的泥浆。沈伊沐的解放鞋里灌满了泥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脚下的坡地变得湿滑难行,好几次她都差点滑倒,全靠手里的铁锹撑着才稳住。

    雨水混着汗水流进嘴里,又苦又涩。沈伊沐抹了把脸,抹下来的全是泥浆,在脸上留下几道黑痕。她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又冷又沉,像是裹了层湿棉花,连呼吸都觉得费力。可手里的活不能停,刚栽好的树苗被雨水冲得摇摇欲坠,必须赶紧培土踩实。

    她跪在泥水里往树坑里填土,膝盖陷进湿软的泥土里,冰凉的泥水顺着裤管往上爬,冻得小腿肌肉发紧。每填一捧土,都要用脚狠狠踩实,雨水顺着脚踝流进鞋里,和泥沙混在一起,磨得脚后跟生疼。等她栽完第十棵树时,手指已经冻得发僵,连握紧铁锹都有些吃力。

    雨下了半个多小时才渐渐变小,天空依旧阴沉得厉害。坡上已经栽满了树苗,歪歪扭扭地立在泥泞里,像一群淋了雨的孩子。沈伊沐直起身想活动下腰,刚一动就疼得倒吸冷气——腰像被钉死了一样,稍微转动就传来尖锐的酸痛,两条腿更是重得像灌了铅。

    小叔数完树苗直起身,用袖子抹了把脸,抹出个大花脸。“歇会儿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他从布袋里掏出几个凉馒头,递过来一个给沈伊沐,“垫垫肚子,等雨停了还要浇定根水。”

    馒头是早上从家里带来的,现在被雨水打湿了边角,变得又冷又硬。沈伊沐咬了一口,干硬的面渣剌得喉咙发疼,她就着水壶里的温水慢慢咽下去。奶奶坐在她旁边,正用布擦着弟弟脸上的泥污,老人自己的头发全湿透了,贴在头皮上,看着让人心头发酸。

    远处的田埂上,有人披着塑料布往这边走,是送午饭的婶子们。她们挎着的篮子上盖着棉被,掀开时冒着热气,里面是简单的白菜炖豆腐和玉米粥。大家蹲在坡上吃饭,没人在意地上的泥水,端着碗呼噜呼噜地喝粥,蒸腾的热气模糊了每个人疲惫的脸。

    “下午要把水管接过来,每棵树都得浇透。”小叔喝着粥说,“这刺槐看着皮实,其实刚栽下最娇气,水跟不上就活不了。”

    沈伊沐看着眼前的树苗,它们的枝叶被雨水洗得发亮,在微凉的风里轻轻摇晃。这些树苗现在看着瘦小,可等过几年,就会扎根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长成能挡风固沙的防护林。就像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日复一日地劳作,把汗水洒进泥土里,不问收获,只知耕耘。

    雨停的时候太阳又出来了,天边挂着道淡淡的彩虹。小叔和几个男人去接水管,沈伊沐跟着奶奶他们往树坑里浇水。塑料水管里的水带着铁锈味,刚从井里抽上来,凉得刺骨。她拎着水桶往坡上走,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湿滑的泥地让她摔了两跤,裤子上沾满了黄黑色的泥浆,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她眼圈发红。

    等浇完最后一棵树时,天已经擦黑了。夕阳把天边染成金红色,洒在每个人身上,给疲惫的身影镀上了层暖色。沈伊沐背着空篮子往回走,肩膀被绳子勒出的红痕火辣辣地疼,脚底磨起的水泡让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路过村口的小卖部时,老板坐在门口纳凉,看见他们笑着打招呼:“今天挣了一百五吧?够买袋好化肥了。”

    小叔笑着应了声,脸上的疲惫似乎淡了些。沈伊沐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手,这双手今天挖了几十棵树坑,填了几十捧土,现在它们又酸又胀,却真实地握着生活的重量。

    回家的路上,弟弟已经累得走不动了,小叔把他背在背上。奶奶跟在后面,脚步有些蹒跚,却一直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沈伊沐走在最后,看着前面三个被夕阳拉长的身影,突然觉得背上的疲惫好像轻了些。

    晚风带着泥土的气息吹过来,远处的树林里传来蝉鸣。她知道明天天不亮还要来这里,重复今天的劳作,直到这片荒坡都栽满树苗。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一个月,每天一百五的工钱,够她攒下下学期的生活费,够家里买些新的农具,够弟弟交辅导班的费用。

    月光渐渐升起来,照亮回家的路。沈伊沐低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这双手,这双脚,这身酸痛的骨头,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生活的艰辛,却也藏着最踏实的希望。就像那些刚栽下的树苗,只要扎根泥土,总能等到枝繁叶茂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