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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虎 第805章 暗绘城防

    805 章:暗绘城防(账房先生的隐秘差事)(至元四十二年秋?临安城)

    北关驿馆的厢房里,阿古拉正用炭笔在纸上勾勒临安城轮廓 —— 这是根据入城时的记忆画的初稿,城墙的拐角处还留着空白。“账房” 们围站四周,解下伪装用的算盘、账簿,露出藏在夹层的麻纸与炭笔。张诚指着图纸道:“按萧将军的吩咐,分三路:李三去西湖,他善画;王二混市井,懂方言;我去官窑,那边离皇城最近。”

    阿古拉从行囊里取出三枚 “应急哨”(铜制,吹声似夜枭):“午时在‘清河坊’茶楼汇合,遇险情就吹哨。记住,只记防御工事,莫管百姓起居,免得露破绽。” 他特别叮嘱李三:“画舫上多是官眷,说话要带江南口音,就说‘祖籍平江府,来临安寻亲’。” 众人将炭笔藏入竹制笔管,账簿里夹好空白麻纸,各自散去时,驿馆的老卒正提着铜壶添茶,谁也没留意这些 “账房” 的靴底沾着不同方向的泥痕。

    李三租了艘乌篷画舫,船头摆着画架与颜料,装作写生的落魄画师。船行至西湖西北角,孤山的轮廓在晨雾中渐显 —— 那里林木茂密,隐约可见灰黑色的营帐顶。他调颜料时,眼角余光数着营门的卫兵:“四人一组,持长枪,甲胄是‘步人甲’(南宋禁军标配),每隔一刻钟换岗。”

    画舫靠近时,有禁军喝问:“船上何人?” 李三用平江方言答:“画画的,想画孤山的秋景。” 他故意将画笔掉在舱内,弯腰捡拾时,迅速记下营区布局:“主营在山腰,东西各有了望塔,塔上有旗手,似用旗语传递信号。” 待画舫驶过,他立即在 “山水图” 的留白处速描:用淡墨点标营帐,朱砂笔勾出岗哨位置,连卫兵换岗的路线都用虚线标出。画完将纸卷好,藏在画轴空心处,外面仍罩着山水画卷。

    王二挑了家靠近太庙的 “老绍兴酒肆”,小二刚擦净的八仙桌上还留着酒渍。他点了盘茴香豆、一壶黄酒,邻桌三个穿褪色战袍的老兵正聊得热络。“要说这皇城的门道,你们懂个啥?” 留络腮胡的老兵呷口酒,“我在殿前司当差时,见过太庙西墙有块松动的青石板,掀开就是密道,直通内城的‘拱宸门’。”

    王二假装倒酒,耳朵却竖得笔直。另个独眼老兵接话:“去年暴雨冲垮了太庙一角,抢修时我亲眼见密道里有石阶,宽得能过两匹马。” 王二插言:“密道这么重要,就没人看守?” 络腮胡老兵笑他:“傻小子,看守的都穿便衣,腰里揣着‘金鱼符’,见人靠近就盘查。” 他借着醉意比划:“从密道到拱宸门,快走也就一炷香功夫,当年高宗爷逃难就走的这儿。” 王二趁结账时,将这些话记在烟盒内层的糙纸上,字迹被酒液洇得有些模糊,却字字关键。

    张诚以 “北地瓷商想学制釉” 为由,求见官窑监工。监工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带他参观坯房时,眼睛始终盯着他的手 —— 生怕这北地人偷学技艺。张诚装作对拉坯机感兴趣,问东问西,目光却越过坯房的矮墙,望见西北方向的皇城角楼:“那楼真高,怕是能望到钱塘江?” 监工哼了声:“别瞎看,那是‘镇安楼’,禁军日夜守着,鸟都飞不过去。”

    趁监工去催匠人,张诚借口 “解手” 溜出坯房,绕到窑厂后山(那里堆着废弃的窑砖)。镇安楼的全貌赫然在目:楼高三层,每层有箭窗,顶层飘着 “殿前司” 的黄旗,楼基用条石砌成,墙角有暗渠(似是排水,亦可能藏兵)。他默记尺寸:“楼宽约五丈,箭窗每层十二个,楼下有卫兵十人,持弩箭。” 返途时故意踩翻窑砖,发出声响,监工骂骂咧咧赶来,他赔笑:“脚滑,对不住。” 没人发现他藏在袖中的麻纸,已画下角楼的侧视图。

    午时的清河坊茶楼人声鼎沸,李三的画轴、王二的烟盒、张诚的袖纸在茶案下悄然交换。阿古拉展开三张草图,用茶杯压住边角:“孤山的了望塔与镇安楼的旗手,该是联动的 —— 旗语能快速传信。” 张诚指着角楼图:“暗渠宽约三尺,若从官窑挖地道,怕是能通到楼底。” 王二补充:“密道若真通拱宸门,敌军一旦从太庙突破,皇城就危险了。”

    他们将情报分类:“防御工事”(营帐、角楼、岗哨)、“通讯方式”(旗语、换岗频率)、“隐秘通道”(密道、暗渠),用蒙文标注在一张整纸上。阿古拉突然发现:“镇安楼的黄旗上午飘向东南,孤山的旗手就调整了站位,这定是风向信号。” 李三立即在图上补画风向箭头,张诚则估算出 “从官窑到角楼的直线距离”,换算成蒙古弓的射程。茶客们只当这伙人在算账目,谁也不知他们正拼接临安城防的 “致命弱点”。

    回到驿馆,阿古拉取来萧虎特制的 “密写药水”(用乌梅汁调的,遇火显字)。他将汇总的情报缩成小字,写在《论语》“为政篇” 的空白处:“孤山营:步人甲三百,了望塔二;镇安楼:弩兵二十,暗渠通皇城;太庙密道:可容二骑并行。” 每个地名旁都画个小符号:营寨用△,塔楼用□,密道用曲线。

    写罢将《论语》放回书箧,上面还堆着《商路杂记》《算经》,看起来就像寻常商人的读物。张诚用蜂蜡将书箧缝隙封死,笑道:“就算被搜,也只当是读书人带的典籍。” 阿古拉摸着书脊:“这比瓷瓶夹层稳妥,谁会翻孔圣人的书?” 窗外的夕阳照在书页上,“子曰:为政以德” 的字样旁,一行淡红色的蒙文小字正慢慢隐去,待火烤才会重现。

    阿古拉找到常往返南北的 “货郎陈”,他的独轮车上堆满临安的胭脂、苏绣,正要启程回盱眙。“陈大哥,帮个忙。” 阿古拉递过二两银子,“家母信佛,让我带本《论语》回去,路上怕损坏,劳您捎到盱眙‘恒昌货栈’,那里有人接。” 货郎陈掂掂银子,见是本旧书,爽快答应:“放心,保准送到。”

    他没注意阿古拉在书箧底部垫了层油纸(防潮湿),更不知自己成了传递军情的 “信使”。出发前夜,货郎陈在码头喝酒,有宋兵盘查行囊,翻到《论语》时皱眉:“一个货郎带这书?” 货郎陈笑:“北地来的商人托带的,说是老太太要念。” 兵卒随手扔回:“酸儒的东西,晦气。” 独轮车吱呀上路时,《论语》在书箧里静静躺着,像块不起眼的石头,裹着能震动临安的秘密。

    官窑监工夜里盘点,忽然想起张诚的反常:“那北地人看镇安楼的眼神,不像看风景。” 他连夜报给 “皇城司”(南宋特务机构),两个便衣探员立即去清河坊查访。“见过个北地口音的账房吗?” 探员问茶楼小二,小二摇头:“只记得有个画舫上的画师,说平江府话,画了孤山。”

    探员赶到西湖画舫码头,李三早已离开,船主说:“那画师租船时,总问孤山的军营是不是‘岳家军旧营’(南宋人对禁军的尊称)。” 消息传回皇城司,统领皱眉:“这群人不像正经商人,盯紧他们的驿馆。” 此时阿古拉等人已将情报送出,正坐在驿馆整理 “账目”,窗外的老槐树后,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窗纸 —— 上面映着算盘的影子,却不知这影子下藏着更危险的勾当。

    三日后,《论语》送到盱眙恒昌货栈,掌柜用烛火烘烤书页,淡红色的蒙文小字渐渐浮现。他抄录后,将情报快马送抵虎首堡。萧虎展开图纸,周显在旁用比例尺换算:“镇安楼的箭窗高度,正好能射到官窑方向,若攻城,需先炸毁此楼。” 帖木儿指着密道标注:“从太庙突入最省事,只是密道入口怕是有机关。”

    萧虎指尖点在孤山营:“这里的步人甲是精锐,需用‘回回炮’压制了望塔,断其通讯。” 他忽然笑:“宋廷以为把禁军藏在西湖边安全,却不知山水挡不住有心人。” 周显提醒:“这些情报只够初步判断,真要南下,还需更细的城防图。” 萧虎将图纸折好,藏入虎纹瓷瓶的夹层 —— 这正是互市队带往临安的那批瓷器,如今成了传递军情的 “暗使”。

    临安皇城司虽未抓到实证,却加强了盘查:北关码头的货栈多了便衣探员,西湖画舫需登记乘客身份,连官窑的匠人都要按手印领工牌。李三再去画舫时,被卫兵搜出画轴,见里面确是山水图,才放行却仍警告:“不准再画孤山。”

    阿古拉等人察觉风声紧,提前结束 “互市”,带着剩余的虎纹瓷离开临安。临行前,张诚最后望了眼皇城方向:镇安楼的黄旗仍在飘动,只是旗手换了新面孔。他不知道,自己画的角楼图此刻正摊在萧虎案上,而宋理宗也在紫宸殿怒斥:“严查北来商人,绝不能让他们窥我城防!” 淮河两岸的风,因这些藏在画笔与账簿里的秘密,渐渐变得凛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