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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虎 第807章 淮河会约

    807 章:淮河会约(萧虎与赵葵的隔江对话)(至元四十二年秋?淮河望南台)

    淮河两岸的芦苇在秋风中伏成金浪,北岸的望南台已被蒙古兵仔细勘察过三遍 —— 台顶的青石被擦拭干净,边缘设着半人高的木栏(防失足坠江),西侧隐蔽处藏着三名神射手(萧虎的贴身护卫)。萧虎抵达时,正见千户阿勒泰指挥士兵将一面 “虎首旗” 插在台角,旗面的虎纹在风中舒展,与南岸宋营的 “龙旗” 遥遥相对。

    “将军,南岸已列阵。” 阿勒泰低声禀报,手指南岸的黑点 —— 那是赵葵的亲兵,甲胄在阳光下闪成一片银亮。萧虎抚平锦袍前襟的褶皱(这件汉式锦袍用蜀锦织就,领缘绣着暗纹云纹,是周显特意请成都织工赶制的),忽然道:“把虎符取来,用紫檀木匣装着。” 他知道,今日的对峙,符契比刀剑更有分量。

    南岸的临时了望台上,赵葵的明光铠反射着刺目寒光 —— 这副甲是淳佑年间的珍品,胸前的护心镜刻着 “忠勇” 二字,边缘的铜叶被摩挲得发亮。他望着北岸的萧虎,忽然对副将道:“去年襄阳之战,此人穿着蒙古铁甲冲在最前,今日换了锦袍,倒像个文官。” 副将递过望远镜(从波斯商人处购得),镜中萧虎的身影清晰可见:腰间悬着玉佩(汉式),靴底却沾着北地的黄土。

    “传令下去,弓弩手待命,若对方有异动,立即放箭。” 赵葵的手指扣着甲叶上的搭扣,“萧虎是头笑面虎,当年在盱眙,他一边送粮,一边偷绘我军布防图。今日这会约,怕是没那么简单。” 江风掀起他的披风,露出甲下的汗湿 —— 自晨时接到萧虎的 “隔江议事” 信,他已三易阵型,将主力藏在芦苇荡后。

    午时的日头正烈,淮河的水流声像闷雷滚过。萧虎走到台边,声音借着南风传过江:“赵制置使别来无恙?” 他刻意用江淮方言,尾音带着些许北地的硬朗。南岸的赵葵冷笑一声,命亲兵用铁皮喇叭回话:“萧将军约我这‘南蛮’见面,是想再讨些蜀锦?”

    萧虎朗声笑起来,笑声惊起芦苇丛中的水鸟:“制置使说笑了。某今日来,是想谈笔买卖 —— 你我各守疆土,换个太平。” 他抬手示意,阿勒泰捧着紫檀木匣上前,打开时,青铜虎符在阳光下泛着青幽光泽,虎首张口露齿,内腹刻着蒙文 “镇北” 二字。“这虎符,是北境的信物。” 萧虎高举符契,“某带它来,是表诚意。”

    赵葵盯着那枚虎符,忽然对亲兵道:“取龙符来。” 片刻后,一名亲卫捧着玉盒上前,打开时,羊脂玉龙符在掌中流转着温润的光,龙身盘绕,鳞爪分明,背面刻着 “宋廷” 二字(用的是徽宗瘦金体)。“萧将军认得这个?” 赵葵将龙符举过头顶,“这是我朝的‘镇南符’,当年岳飞将军用过的。”

    江风忽然转向,萧虎的声音带着些模糊:“龙符虎符,皆是守土之证。某有三事相商,若制置使应允,这虎符可与龙符同存盱眙县衙,作个见证。” 他伸出三根手指,逐一说道:“一、以淮河主航道为界,北岸归我,南岸归你,谁也不许越界牧马;二、每月初三在盱眙设互市,你的商队带盐、锦,我的商队带马、皮毛,税银各收各的;三、边民通婚,官府不得刁难,所生子女,可自选户籍。”

    “互市可以,通婚也行。” 赵葵的声音陡然转厉,“但萧将军敢保证,你家大汗不会南下?去年拔都在和林集结兵马,可不是为了牧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北岸的虎首旗,“还有,盱眙的税银,需分三成给我军作‘防务费’—— 不然,谁来保你商队的安全?”

    萧虎早有准备,立即应道:“大汗那边,某可担保三年不南侵(实则是缓兵之计);税银分三成,依你。” 他忽然话锋一转,“但某也有个条件:宋廷需开放扬州的瓷器坊,让我北地匠人学‘影青’技法 —— 某用十匹西域良马换这个。” 这话戳中赵葵的软肋 —— 南宋的军器坊正缺良马,而瓷器技法外传,对朝廷而言不算大事。

    双方陷入沉默,只有淮河的水流声在耳边轰鸣。赵葵望着江面上盘旋的水鸟,忽然想起上月史弥远的密信:“萧虎需稳住西境,暂无力南下,可虚与委蛇。” 他又瞥了眼身后的芦苇荡 —— 那里藏着五千精兵,若真要开打,未必会输,可一旦开战,淮东的秋收就全毁了。

    萧虎也在盘算:赵葵是员猛将,硬拼讨不到好,不如用互市捆住他 —— 南宋的盐铁是北境急需的,而良马又掐着对方的咽喉。他见南岸的赵葵手指在龙符上轻叩,知道对方在动摇,便又加了句:“某已命人在盱眙建‘双市楼’,左设蒙古商栈,右设大宋商铺,楼前立块石碑,刻上今日之约。”

    北岸的阿勒泰忍不住上前,在萧虎耳边低语:“将军,赵葵狡猾得很,这约怕是靠不住。” 萧虎瞪了他一眼:“靠不靠得住,都要立这个约。至少能让淮东的粮商安心运粮,咱们的军器坊不能断了铁料。” 南岸的副将也劝赵葵:“制置使,蒙古人向来背约,不如趁机擒了萧虎,逼他退军。” 赵葵摇头:“他敢只身来望南台,必是有后手,没看见北岸的芦苇里藏着骑兵?”

    双方的亲兵都紧握着兵器,甲叶碰撞声在江风里格外清晰。一名年轻的宋兵悄悄拉满弓,箭尖对着萧虎的身影,却被老兵按住:“没听见将军说‘待命’?这江面上的事,不是你我能懂的。”

    日头西斜时,赵葵忽然将龙符放回玉盒:“好,某应了。” 他命人取来笔墨,在一块白绢上写下 “三约”,末尾盖着 “两淮制置司” 的朱印,卷成筒状,系在箭上射向对岸。萧虎接住箭筒,展开白绢细看,见字迹遒劲,印鉴清晰,便也取来自己的令箭,在箭杆刻下蒙汉双语 “萧虎” 二字,回射过去。

    赵葵摸着箭杆上的刻痕,忽然对萧虎喊道:“明年此时,某在盱眙的双市楼备酒,若将军敢来,某陪你喝三碗!” 萧虎大笑,举起虎符:“一言为定!某带北地的马奶酒来,与制置使的绍兴酒比一比!” 江风此时变得温顺,将两人的笑声揉在一起,惊飞的水鸟又落回芦苇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约定既定,双方开始撤兵。赵葵命弓弩手先退,再撤主力,最后才离开了望台,全程保持着严整的阵型 —— 这是在告诉北岸:我军随时能再战。萧虎也按 “骑兵殿后” 的规矩撤军,望南台的虎首旗最后才被降下,旗面故意在风中多飘了片刻,像是在炫耀这场没有硝烟的胜利。

    江面上,一只渔船悠悠划过,渔夫看着两岸的兵马有序撤离,忽然对儿子道:“今天的鱼比往常多,许是知道不打仗了。” 儿子不解:“那些官老爷拿着符契喊了半天,到底说了些啥?” 渔夫摇摇头,收起渔网:“管他说啥,能安安稳稳打鱼就好。”

    萧虎回到营中,立即命周显修书:“速送临安,告知史弥远‘淮河之约已定’,让他尽快办妥互市令牌。” 他摩挲着赵葵射来的令箭,忽然对阿勒泰道:“派人盯着盱眙的动静,赵葵定会在双市楼附近增兵 —— 咱们也得备着。”

    南岸的赵葵则在灯下重绘淮河布防图,在盱眙的位置画了个红圈:“传令下去,在双市楼对面建座‘望北亭’,派精兵驻守,每日记录蒙古商队的人数。” 副将见他在盟约白绢上盖了个 “机密” 印,不解道:“这约不是要刻在石碑上吗?” 赵葵冷笑:“石碑是给百姓看的,这才是给咱们自己看的 —— 萧虎这头虎,喂得再饱,也改不了吃肉的本性。”

    江水流淌,夜色渐深,望南台的青石上,还留着双方亲兵的脚印,像一个个没说出口的秘密,藏在淮河的涛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