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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我必将站在世界之巅 第391章 卤土记·新苗谣

    《卤土记·新苗谣》

    萧凡蹲在收雪池边时,指尖正捏着片刚抽芽的卤霜草。春阳透过枣林的缝隙落在草叶上,把那层细白的霜粒照得像碎银,他忽然想起陈禾说过的话——这草是卤脉的舌头,能尝出土地里藏着的咸淡。

    “哥,周掌柜的船停在渡口了!”萧晚挎着竹篮从堤上跑下来,篮子里晃悠着几只陶罐,“他带了苏州来的师傅,说要学咱们炼卤油的法子呢。”

    萧凡站起身,拍了拍沾着盐泥的裤腿。自从去年卤枣在苏杭打响名气,每月都有外地客商来盐田村,只是周掌柜这次格外郑重,竟带了师傅来。他往渡口走,刚过枣林就见陈禾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攥着那本旧笔记,指尖在某一页上反复摩挲。

    “笔记里说,卤油的火候得看卤土的颜色。”陈禾见他过来,把笔记递过来,“你看这画,土色泛青时得减柴,转褐了就得添火。”

    纸上画着个简易的土灶,灶边堆着些碎卤土,旁边标着深浅不一的色块。萧凡指尖抚过那些色块,忽然想起收雪池底的土——去年秋末清池时,他曾见池底最深的地方,土色是墨绿的,当时只当是积了淤泥。

    “说不定池底有好卤土。”他拉着陈禾往盐田跑,萧晚提着篮子跟在后面,陶罐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响。收雪池刚开冻不久,池底还积着层薄水,萧凡卷着裤腿踩下去,弯腰挖了块深青色的土块,凑近闻时,咸气比寻常卤土重了三分。

    “就是这个!”陈禾眼睛亮起来,从篮子里拿出只空罐,“笔记里说这种‘青卤土’炼出的油,能存三年不坏。”

    两人正忙着装卤土,周掌柜带着个穿青布衫的中年人走过来。那中年人自称姓苏,是苏州最大酱园的师傅,见萧凡手里的土块,伸手捻了点在指尖搓揉:“这土含卤量足,难怪卤油能有回甘。”

    “苏师傅要是不嫌弃,今晚就在村里住下,我给您露一手。”萧凡把陶罐递给他,“用青卤土炼油,火候最难掌,得守着灶看一夜呢。”

    苏师傅眼里露出兴味:“我在酱园熬酱二十年,倒想瞧瞧这卤油的火候怎么看。”

    当晚,柴房里支起了新砌的土灶。萧凡按笔记里的法子,把青卤土和枣泥灰按七三比例拌匀,装进陶瓮,再往瓮里注满收雪池的卤水,然后把瓮坐在灶上,底下烧的是干透的枣树枝,火舌舔着瓮底,发出噼啪的轻响。

    “得烧到瓮壁出汗。”萧凡守在灶边,不时用手指碰一下瓮身,“汗珠子是淡的,就还得烧;要是变咸了,就得撤火。”

    苏师傅蹲在旁边,手里拿着支小瓷碟,每隔半个时辰就接一滴瓮口渗出的水珠,放在舌尖尝一尝。陈禾坐在灶对面翻笔记,偶尔抬头看一眼萧凡的侧脸,火光在他轮廓上跳动,把他睫毛的影子投在脸颊上。

    “你爷爷当年是不是也常守着这样的灶?”苏师傅忽然问。

    陈禾刚要开口,萧凡先答了:“陈爷爷走那年,陈禾才十岁。她说爷爷总在柴房待着,灶上的火从不让人碰,说是卤油认主。”他说着往灶里添了根枣枝,“现在这灶,认陈禾,也认我。”

    陈禾低头笑了,指尖在笔记上画了个小小的火焰。夜过半时,瓮口忽然飘出股醇厚的香气,比往常的卤油更浓些。萧凡伸手摸了摸瓮壁,水珠落在指尖,尝着竟带点甜。

    “成了!”他揭开瓮盖,里面的卤油泛着琥珀色的光,搅一搅,竟比蜜还稠。苏师傅舀了一勺在碟子里,滴了点在卤枣上,枣肉瞬间亮了起来,香气漫了满柴房。

    “这手艺,绝了。”苏师傅叹着气,“我那酱园里的酱油,要是加一勺这卤油,怕是能卖出黄金价。”

    第二日,萧凡带着苏师傅去看收雪池。池底的青卤土已经晾在竹匾里,泛着温润的光泽。苏师傅蹲下身,忽然指着土块里混着的细沙:“这沙粒看着不一般,是不是也能用上?”

    萧凡拿起一粒沙,放在阳光下看,沙粒里竟裹着层细盐晶。他忽然想起阿伯说过,老辈人曾用盐田的沙做过腌料,只是后来没人记得法子了。陈禾翻着笔记,果然在最后几页找到幅小画:沙粒用枣汁泡过,埋在卤霜草下,冬日取出来能腌肉。

    “咱们试试腌盐田的野鸭。”萧凡眼睛亮起来。前几日阿伯在盐田边捡了只受伤的野鸭,养在院里正肥呢。陈禾点头,从竹匾里舀了半碗盐沙,萧晚则跑去厨房拿枣汁。

    苏师傅看着他们忙,忽然对周掌柜说:“我不回苏州了。”他指着盐田边新冒的卤霜草苗,“这里的土和草都养手艺,我想留下来学学,把酱园的法子和卤油融在一处,说不定能做出新东西。”

    周掌柜愣了愣,随即笑起来:“我早瞧着你舍不得走。正好村里要盖新的作坊,你就留下当师傅,教大伙做卤油酱。”

    萧凡正用盐沙抹野鸭,闻言抬头:“作坊得挨着收雪池建,青卤土离不得水脉。我来画图样,苏师傅看看合不合用。”他说着从灶边摸出根炭笔,在地上画起来:作坊分三间,一间炼卤油,一间腌卤味,还有间专门晾卤霜草,屋顶开着天窗,好让月光照进来。

    “笔记里说,卤油见月光才香。”陈禾蹲在他身边,补了个小小的月亮在图上。苏师傅看着那图样,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本泛黄的账册。

    “这是我师傅传下来的酱方,”他把账册递给陈禾,“里面有三十种酱料的做法,或许能给你们添点想法。”

    陈禾翻开账册,见首页写着“酱者,天地之味也”,忽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话“卤者,水土之精也”,两句话放在一起,竟像早就配好的一对。

    入夏时,新作坊盖起来了。青砖黛瓦,正对着枣林,门口种着两株新栽的卤霜草,叶片在风里舒展着,像在招手。萧凡在作坊前立了块木牌,上面是他写的字:“盐田脉,传百味”。

    开业那天,苏师傅做的卤油酱摆了满满一桌。用卤油酱烧的鱼,浇了卤油酱的豆腐,连凉拌的野菜都拌着点卤油,香得邻村的人都跑来看热闹。周掌柜带来的苏州客商尝了口卤油酱鸭,当即订了一百只,说要运去京城给王府做菜。

    “得雇些村民来帮忙了。”阿伯看着忙碌的作坊,对萧凡说,“你和陈禾往后要管的事多,得教大伙认青卤土,辨卤霜草,别让手艺走了样。”

    萧凡点头,转身去看陈禾。她正蹲在作坊后的空地上,往土里栽新采的卤霜草苗,指尖沾着泥,额角渗着汗。他走过去,从怀里掏出块卤枣糕,是早上特意给她留的。

    “苏师傅说,要做卤霜草酱。”陈禾咬着糕,眼睛弯成了月牙,“用草叶捣成泥,混着青卤土炼的油,说不定能成。”

    “那得先教大伙认草。”萧凡挨着她蹲下,指着刚栽好的苗,“你看这叶背的绒毛,得是银灰色的才管用,偏白的就差些。”他说着摘了片叶子,在她手心里擦了擦,“就像这样,能留下白痕的才是好草。”

    陈禾的手心痒痒的,笑着抽回手,往他脸上抹了点泥。两人在草地上闹起来,萧晚举着刚摘的枣子跑过来,喊着说周掌柜又带了客商来,远远见着两人的样子,笑着把枣子往天上一抛:“吃枣啦!甜的!”

    枣子落在萧凡怀里,他接住,擦了擦递给药陈禾。两人咬着枣,看着作坊前热闹的人群,看着苏师傅正教村民们炼卤油,看着阿伯在给客商装卤枣,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手里的枣,甜里带着点咸,却越嚼越有滋味。

    傍晚时,萧凡拉着陈禾去收雪池。池里的水已经清了,青卤土在夕阳下泛着金红的光。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用青卤土和枣泥做的小泥人,一个像他,一个像她,并排站着,手里都举着片卤霜草。

    “苏师傅说,用青卤土做的东西,能跟着卤脉长。”萧凡把小泥人埋在池边的土里,“等明年再来挖,说不定就长在一块儿了。”

    陈禾蹲在他身边,看着土把泥人盖好,忽然在他手心写字:“笔记最后一页,我画了咱们的样子。”

    萧凡笑了,握紧她的手往回走。晚风从枣林里吹来,带着新枣的甜香,也带着卤霜草的清冽。作坊的灯亮起来了,像颗落在盐田边的星,照着新酿的卤油,照着刚腌的酱鸭,也照着两个年轻人的影子,在渐深的暮色里,拉得很长很长,像要把这盐田的故事,一直拉到很远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