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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容绮罗 第6章 释家问道

    绮罗抿唇淡淡笑着。

    夫人携着她往问卦老僧走去,双手合十:“有劳师父为弟子解一卦。”

    老僧亦同她们合手念咒,道:“不知二位菩萨要算什么?”

    夫人自袖中取出绮罗的生辰八字,奉上道:“请师父看看这孩子一生命途如何?”

    老僧闻毕,面含慈笑,在方案侧旁的净手器里洗手擦干,供香礼佛。而后双手颤颤巍巍,依次捧起十九枚占察轮。他虽年迈,眼中浑浊,但面对佛像时目光平和安详,无比虔诚,丝毫未显老态。

    他对着佛像念经颂咒,口齿清晰,平仄有力。绮罗一时不察,长吸一口气,轻呼出声。

    老僧念完咒语,对绮罗说:“对菩萨磕一个头。”

    绮罗便恭恭敬敬向菩萨磕了个头。老僧笑道:“你爱听经?”

    她缓缓摇头:“弟子觉得师父念经时,目光慈悲,十分钦佩。”

    老僧笑道:“若是你羡慕我目光慈悲,便拜入释家,我便将会念的经文统统念与你听。”

    绮罗小脸一时僵硬起来:“师父,我学念经有什么用?我又不想做女尼。”

    夫人与老僧四眼相对,皆是一笑。

    他将木轮取起,双手捧起合拢,口中默念,将木轮放在一手,平抛于布面上。目光僵在纵横的木轮上,眉头微皱,轻叹一口气,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夫人见状,也兀自紧张起来,问道:“师父,小女的卦象如何?”

    老僧叹道:“小施主的善恶业都未现,前程渺茫,我佛也不能解。”

    夫人闻言有些许紧张:“不知有何法可解?”

    老僧道:“我佛度人度己,时常吃斋念佛,必能得善报。切记善恶因果之论,常思种善因,必得善果。”

    绮罗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他说的是个什么意思。夫人双手奉上卦钱,老僧笑而不纳,拒道:“出家人慈悲为怀,钱财乃身外之物,夫人若是有心,可与寺庙布施,阿弥陀佛。”

    说罢又自香案中取出一折《心经》奉与绮罗:“我与小施主有缘,特奉一本经书,小施主可常看常念,消除业障。”

    绮罗接过经书,与老和尚作别告辞。

    登上归家的马车,她朝夫人一笑,学老和尚的样子,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的善恶业都未现,前程渺茫,我佛不能解。”

    说完就笑出了声,问道:“阿母,你说这老和尚是不是见了每一个来问卦的人都这么说。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个卦究竟是什么意思?”

    夫人轻戳她的脑门:“佛门圣地,不容你在此嬉笑。老师父说得对,回府后,你定要时常诵经念佛。”

    绮罗意兴阑珊地“哦”了一声:“阿母是要绮罗出家当尼姑了。”

    “要是出家当尼姑能让你一生顺遂,我倒宁愿你到庙里去当尼姑。”

    绮罗赖在她怀里,娇俏一笑:“若阿罗去做了尼姑,阿母独自在家,会多孤寂。阿罗可舍不得阿母孤孤单单。”

    夫人将她纳入怀里,笑道:“从小到大也就你的嘴最甜,若是没了你,我倒真的孤孤单单。”

    回府已经过了进学的时辰,学堂已经散学,凤歌早已不知疯到了什么地方。

    绮罗在院子里练了一小会儿琵琶,就看到丫鬟捧着香案佛龛鱼贯进入锦园。她跑到月门,看她们将香案摆进厢房,觉得纳闷。

    她正看得专心,忽听“哎呀”一声,有个东西从墙头翻身下来。绮罗早已司空见惯,头也没回,说:“今天又是怎么要翻墙啊?”

    凤歌的锦袍染满灰尘,脸上因为出去疯玩,流下汗渍,再被墙上的黑黛一染,赫然现出几道黑印。他拍拍袍子上的灰,嘟囔道:“阿母在锦园外头,指点丫头朝你园子里搬东西,我怕被她看到,免不了又是一通耳提面命,所以……”

    “所以你就做了这墙头君子!”绮罗转过身,抱起琵琶进屋到后院的暖阁,坐在对窗的小榻上,随手拨弄。

    凤歌见她兴致寥寥,也翻身坐到她对面,问道:“你下午到什么地方去了?学堂都没来上。”

    绮罗低着头捣鼓琵琶弦柱,皱眉喃喃:“怎么回事,音又不准了。”

    凤歌见状,伸手去接琵琶:“你力气小,拿来我帮你拧。”

    绮罗似是没有听见,拧了一小会儿,弦柱纹丝不动,她只好将琵琶递给凤歌。凤歌接过琵琶,嘿然一笑,低头调试音调。

    绮罗担心他粗手重脚,免不了叮嘱道:“你轻点儿,别给我弄坏了。”

    “从小到大你哪一把琵琶不是我给你调的,现在怕我给你弄坏了。”

    说话间他已经三下五除二将东西修好,拨弦听声,笑了笑,递还给绮罗:“你看看,我的手艺地道不地道。”

    绮罗把琵琶丢在身侧,手支着下巴撑在小桌上,眼睛看着湖面上还没有融尽的冰,在初春的清浅的白日下闪着淡白的光。

    凤歌绕在她面前,问道:“你今日怎么了?这么反常。”

    绮罗轻轻一叹。

    于是凤歌越发紧张:“可是阿母训斥你了?”

    绮罗愁眉苦脸地说:“这许多年,你可见阿母训斥过我?”

    “那倒没有。”凤歌否认道:“不过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心情这么低落?”

    被他缠得没有法子,绮罗只得又叹道:“你可知道,阿母和阿爹,决定要你随军前往山南西平乱。”

    甫一听到这个消息,凤歌的表情一惊一喜,他咧嘴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他的牙本来就白,脸上的肌肤因为常年在校场晒过太阳,又黑上几分,如此一来,显得他的牙越发白。他欣喜若狂:“你说的是真的吗?阿爹阿娘终于准允我上战场了!”

    绮罗心中本就烦闷,见他如此反应,更是不悦,脸一拉,将他直往门外推:“快走快走,我要练琵琶了。”

    凤歌一头雾水,不知她怎的这么快就翻脸,拍门道:“绮罗,你开开门啊,我还有事情要问问你。阿母真的说让我上战场了吗?”

    绮罗拉过云锦被子,蒙在头上,一头扎进小榻里,故意不再去听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