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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容绮罗 第31章 浮生如萍

    王昭仪从西苑探视鲁王伤势回宫进了暖阁,一众宫女便簇拥着上前替她更去外头的大氅,一面奉上澡豆。她接过在金盆中净手,挽珠上前为她擦手,道:“昭仪,王中尉午后托玉常侍传了消息来。”

    鲁王受杖,两股起了血花,教人看得心惊胆寒,王昭仪心上本不爽朗,听了这话后,眉心更是蹙得紧:“他说了什么?”她心中暗想,当日和王守澄一拍即合后,王守澄曾千叮万嘱过,切莫让宫中的人知晓他二人行走过密,今日他倒先打发了下人来,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

    挽珠眼风在殿内扫了一眼,周遭的宫女见她这副神情,皆知晓她意,纷纷行礼告退。见下人都退尽,挽珠这才合上殿门,低声说道:“中尉道绮罗已经十岁,正是懂事的年纪。虽是为了掣肘百里将军才让她入含冰殿,可万一暗中被她察觉什么,告知百里将军,岂不是往自个儿脖子上横了一刀?况且皇上似乎有意要擢升绮罗到太常寺,届时非但不能掣肘百里将军,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话毕,她怯怯道:“这是今儿个玉常侍来之后说的原话。奴婢不敢有半字作假。”

    王昭仪瞟了她一眼,冷笑道:“我又没说你说假话,这般紧张作甚?”

    心中百转千回,亦是想的王守澄说的这成理。当日朝堂,大权旁落,王守澄掌管了京畿防护之责,手中握有重兵。皇城之内,除却金吾卫在百里甫的手上,王守澄几乎手握长安所有的兵防。然,百里甫是块硬骨头,王守澄几番软硬并施,都无济于事,只能巴巴地看着长安的盾牌高举在百里甫手中。将来既要成大事,王守澄必然会和皇上正面交锋。皇上毫无和王守澄相争的实力,但若是取得百里甫的拥簇,或可一试。

    难保他不会擢升绮罗以此取悦百里甫。

    她在殿内走了两步,问挽珠道:“王中尉可说此事如何能破?”

    挽珠道:“王中尉并未给出对策,但奴婢却有一计,不知可行不可行?”

    “但说无妨。”

    挽珠垂目,斟词酌句道:“前几日,杨昭容不是称昭仪宫中的婢女更受教吗?”

    说起此事王昭仪不免气得牙痒痒,她让母家府上调教了好几名机警的婢女,送至大内杨昭容处。皇上不喜到含冰殿,日日宿在杨昭容殿中,是以她想方设法添几条眼线,却被她三言两语打发了出来,不由得咬牙道:“说这事干甚?”

    “昭仪不必动怒,既然昭容上次将婢女送回,昭仪何不顺手推舟,再送一回?”

    王昭仪美目流转,盈盈笑道:“如此一来,她留着绮罗,必然心中不痛快;打发了绮罗也非是我苛待于她。”

    挽珠笑道:“照昭容的性子,心中定会郁郁不乐,怀疑昭仪故意寻她的不痛快,苛责绮罗。皇上宠爱昭容,定会回护于她,百里将军若是知晓爱女受难大内,定然心生不满。昭仪再出面相护,何愁百里将军不向着大王?”

    王昭仪脸上漾起喜色,暗暗琢磨似乎并无疏漏,于是道:“既然如此,待绮罗休旬假回来,你便将她打发了去。”

    挽珠嘴角微微带着笑意,福礼回身:“是。”

    ……

    半夜里又下了雨,雨霰子噼里啪啦砸在宫檐上,簌簌有声,直如铁马冰河,叮叮当当响了一夜。皇上昨夜折子没批完,宿在紫宸殿,杨昭容夜里没有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自然面色发着青,总觉得事事都不如意。云喜上前替她更了衣,又梳了头,正要用早膳的时候,外间的侍女进入殿内,磕了个头道:“昭容,王昭仪宫中的挽珠前来觐见。”

    杨昭容听得“王昭仪”三个字只觉得如芒在背,心里憋着堵着闷到了极处,理了不理她、漱了口,又浣了手,又向大铜镜里瞧了瞧自己一身碧玺色的缎袍,才冷声对云喜道:“你去瞧瞧,看她这一大早又来给我添什么晦气。”

    云喜忙命其余人来伺候杨昭容,躬身退出寝殿,往挽珠等候的花厅行去。杨昭容面有不悦,对镜整理鬓髻上的珠饰。不过片刻的功夫云喜便回来:“昭容,挽珠道前些日子您夸赞过含冰殿的宫女,是以今日又送来了一个。”说完,颇为小心地观察了主子的面容。只见她面色不好,又低低垂下头。杨昭容斜睨了她一眼,心下陡生不快,将珠钗往案上一掷,冷声道:“长安王家果然是大户之家,有调教不完的侍女送到大内。刚打发了一拨,手脚便这般快,又调教好了一拨。”

    云喜的肩头轻轻抖动了一下,面孔瞬间翻做煞白,急急跪下请罪:“昭容犯不着因为这事生气,若是不想要,将她打发了去便是,切莫因此把自个儿气伤了。”殿内侍女见她动怒,纷纷跪下,头上金银珠玉撞成一团,叮铃响成一片。杨昭容扬手道:“我知她不得至尊恩宠,心下不痛快,便也要我不痛快。寻个由头,打发回去。”云喜答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方至殿门,只听得背后杨昭容淡淡地说:“慢着。”

    云喜停下了脚步,回身问道:“昭容有何指示?”

    杨昭容的唇边便浮起一个微笑来,垂首转了转腕间戴着的那块水色十足的翡翠镯子:“前几日司衣司的凌司衣道她那儿还差人,前来请示,让我给她拨人过去吗?”

    云喜不知她缘何问起这茬,只得照实说:“确有此事。”

    杨昭容转目瞧着案上的黄铜青丝壶嘴,壶嘴里吐着轻盈的烟气,那烟气含着若有似无勾人魂魄的香味。她轻笑一声:“既然如此,今日便拨她十几个人。”一双杏目斜斜地睨了云喜一眼,似漫不经心道:“记得将他们今日打发来那人给添在名帖上。”

    到底是长久伺候在她身边的人,云喜了然,狡黠一笑:“是,奴婢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