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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晓轩辕澈 第58章 惊梦

    一行人走走停停,傍晚的时候到了黄河边,只下了三天的雨,断流的大河却是恢复了畅流,浩浩汤汤横无际涯,裹挟着浪花往远处翻腾着。

    花晓捡了块瓦砾扔进了河中,那瓦砾燕子似的在水中激起数个浪花才掉进了水中。

    花晓拍拍手道:“没想到这雨量这么充足,看来河西是不会有大问题了。”

    轩辕澈负手而立,凝视着涛涛河水道:“是啊,不会有大问题了。只是这河中水量却也不是这三天的春雨所致。”

    花晓不好意思的挠头道:“我说岔了,这么大的水量,必是上游留下来的。”

    轩辕澈收回了悠远的眼神看向正在挠头的花晓,怎么看怎么娇憨,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样一个女子,他对她的爱真的是与当初的感激毫不相干的。

    花晓曾跟他说过,恩情恩情,受的恩多了就会转为情,他知道她介意,却无法分清了拿给她看,让她真真切切的知道那不是恩情。

    轩辕澈浅笑道:“这时候正是凌汛的季节,上游的冰川开始融化,而且看这个水量,竟是比往年还要多许多,才会有一夜间沟满河平的景象。”

    花晓点头:“我忘了凌汛这一茬了。正好又赶上河西这一阵子下雨,下游不会洪涝吧?”

    不怪花晓多心,古时候十年九淹,她也不知大荆的防洪能力。

    轩辕澈笑道:“还要感谢河西的旱灾,暂时是不会了。河西半年无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即使下了三天的雨,却也只是湿了地表,现下河西的土地蓄水力十足,下游应是无害了。”

    花晓点头:“其实河西土壤不算贫瘠,只是地表起伏耕作不便,我们那儿有个方法就是梯田,等改天我说与你听。”

    轩辕澈点头道:“好啊,这两年也正好得用。”

    花晓皱眉看向他,目光中似有些不解。

    轩辕澈耐心道:“照这个水量,眼下不出事以后也必出事,所以疏浚河道便是刻不容缓了。河西地广人稀,下游却又人多地少,正好因着洪涝也好牵些人来此地。”

    不论古今,被迫远离家园落根他乡都是件极痛苦的事,苦的总是百姓。河西对轩辕澈来说就是自家的后院,他想增加人口也无可厚非。花晓一直都明白轩辕澈并非良善,却更清楚他的大爱,政治从来都不能用道义来衡量,只要结果是让人民生活更好,那么中间的代价都是被原谅的。老皇帝确是做了太久的皇帝,以至于只知权却看不见民了。

    花晓搓搓手岔开话题道:“我们这是不打算回去了啊?

    轩辕澈点头:“晚霞行千里,早点离开也省的日夜兼程。”

    花晓疑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不像是赶着救命倒像是观风景似的。”

    轩辕澈淡定道:“中北山连绵上千里,我们这次去的是中北山南麓,与我们当初去的北麓相隔甚远,也正因为是南麓,才能让俞嘉与我们前后脚赶到。否则,我们提前到了也没有什么用。”

    花晓因道:“他们路上会不会偷袭?”

    轩辕澈摇摇头:“这一路人口密布,他们暂不会动手。他们本应以为我应是突然回京,必想着在人烟罕至的秦岭阻击,今儿我就跟他来一招出其不意掩其不备。我们行的慢些,到得半路再改行水路,让他们毫无提前布置之机。”

    花晓还是不解,终是说出了心中想法:“为什么非一定去中北山呢?即使你熟悉那里的地理地形,可就像你说的,他们不会在人口密布的地方动你,你也只需呆在这郡守府,直待王大哥攻打蛮夷得胜或者你其它的人手都布置妥当再出发不是更稳妥?”

    轩辕澈望向她道:“为何非要问呢?为何是中北山,你真想知道?”他逆着光,夕阳透过他的发,洒了满头满脸,有着浅淡斑驳的氤氲,花晓竟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花晓一向随着心走,闻言也不做他想,点点头道:“想啊,真想。你这样我还是觉得有些冒险了。”

    轩辕澈目光看过来,似是在看一场镜花水月,脆弱而虚离,终是欲言又止道:“我准备的不妥当,他们就更来不及准备妥当。这支暗军就像是悬在我头上的剑,随时都可能置我于死地,对我的威胁太大。只有尽快把它摘除了,我的天空才能安宁。倘若没了这支见不得光的暗军,即使是皇上,对我也只剩下刁难,想要除掉我却是难如登天。但同样的,错过了这个时节,我连这支暗军的踪迹都难寻,想除去它也是不易。”

    他说的有道理,可花晓就是觉得心中难安,又追问道:“既然你这么说,早到中北山却是还不如晚到了?若是去的早了,俞嘉到不了,只有你的人,那胜算岂不是小了?”

    轩辕澈笑道:“还差半月立夏,我们需在立夏前赶到。”

    花晓又开始糊涂了:“可有什么说法?”

    轩辕澈对着她浅浅一笑,目光中似有苍凉的洪波,他转了身远眺涛涛河面,口中道:“一年四季,我最爱立夏。立夏时节太阳到达黄经45度,斗指东南,维为立夏,万物至此皆长大,故名立夏也。然而,禾谷虽是开始拔节上长,这时候大荆大部分地区却仍旧是百般红紫斗芳菲的仲春时节。日光渐长,雨歇桃繁,连人也换上了轻衫短帽,万物欣荣繁盛,是最最蓬勃最最美好的时刻。”

    花晓突然就问不下去了,他站在水边,久病初愈,羸弱而苍白,那身深紫的锦袍在晚风中猎猎作响,那么华贵的色彩却遮掩不住那似有若无的悲伤。

    那远山般悠远的眉眼,有着天生的悲天悯人的淡泊,却无法悲悯自己。她曾见过他裸露的身子,那时候他们还在沙漠里,那泛着浓重血腥气的新伤也远没有斑斑血迹下累累纵横的伤疤惊心动魄,深深浅浅都是血的代价都是保家卫国的证据。

    也就是那一刻,她决定不论生死都不抛弃他,也不能抛弃这样保家卫国的军魂。他如今已身居如此高位都要遭受如此赤裸裸的残害可想而知小时候是怎么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生生逼的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去国还乡几万里远走边疆,即使出生入死也不回头?

    亲人相残甚至几经生死都不知究竟为何,夫妻离心却迟迟不得结,亲信之人要么是相隔千里要么是不敢见光,唯一紧紧护着他的父亲不仅左右维艰而且也老了,病了……即使自己也时刻想着离他而去,他,太孤独了。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天尽头何处有香丘?他流风回雪的侧颜映在晚霞里,美好而圣洁的像是出尘的仙,这一刻,花晓突然就觉得这满怀的河风都会把他吹走,她走过去环住他瘦削的肩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反正我总会陪着你的。”

    轩辕澈听她这么说突然有些想笑,这是把他当成孩子了吗?他可不是任性,好吧,理智了这么多年,即使任性也就任性这一次,那么美好的立夏,就在那一天以命当赌注,压了两人的一生。

    水声涛涛,春水共长天一色,面前的河山壮阔,身后的暗香盈袖,他一动不动的僵硬站着,怕破坏了这美好的时刻,呆呆的像块木头。

    花晓揽了他的脖子吊在上面打摆:“怎么一动不动,我记着没有定住你啊。”

    轩辕澈笑着握住了她的双臂:“我家晓儿这是在撒娇吗?若要是那我脖子被摇断也是值得的。”

    花晓笑着松开了手,两人肩并肩的在河边看起了夕阳,河畔青芜流水淙淙,一时连风中都杂着淡淡的新草新泥的清香。

    时光静好与君语,风悄然的隐没在了天际,夕阳依旧稳稳的挂在天边,不论古今。殊不知醉梦里年华暗换,回首已百年,那些刀光剑影蝇营狗苟从不会因美好而停驻半分,从来烟柳满京华,京城却没有如此宁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