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花晓轩辕澈 > 第61章 山雨欲来

花晓轩辕澈 第61章 山雨欲来

    花晓醒来的时候轩辕澈还没有睡下,窗外黑压压的一片寂静,他手中捧了本书却是许久也不见他翻页。

    花晓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起的倒是利索,轩辕澈见了笑道:“大半夜的,怎么说醒就醒了,我还从没见过你起床这么顺溜的时候。”

    他说着伸手递过去一杯温水,花晓接了过来笑道:“虽说是坐在车里,但是呆的久了也是浑身不舒服。我以前很喜欢乘车,也就一直对舟车劳顿这个词不甚理解,现在真是彻底的体悟了。”

    轩辕澈浅笑道:“快到了。”

    其实睡不着这事跟车旅颠簸有关但更有关的是心中有事,花晓伸手抽掉他手里的书:“别捧着装文化人了,我这心中老是不太踏实,你再跟我详细说说吧。”

    轩辕澈笑道:“既然你这么不放心,我就给你细说说。”

    花晓道:“那暗军到底有多少人?战斗力强到什么程度?”

    轩辕澈眼睛弯成了月牙:“大概千人,至于战斗力,护了轩辕氏数千年,确保了轩辕氏不论出世还是入世都超然的地位。”

    花晓不愧是花晓,听了他的话还算淡定,忍了忍还是没把“俞嘉带的千人与那暗军的千人有什么可比性?”这句话说出来,只是却笑不出来:“俞嘉能带的兵也就千人,你在中北山到底还布置了多少人手?”

    轩辕澈似早已看穿她心中所想,一边闲闲的伸出手去将一旁未收的棋子一颗颗的捡起一边道:“其实俞嘉只是开门的钥匙,俞家本就地位超然,没有俞意平替儿子的掩饰,没有俞嘉的带队开道,我的人又怎能奔赴千里顺利通过重重关口?”

    他说着哂笑道:“俞嘉确实无辜,你不会觉得我歹毒吧?”他说着扔了最后一颗棋子,一旁的灯花被震落了,啪的一声烟花一样闪了闪又归于沉寂。

    花晓嘿嘿笑:“总算说了实话,我这一路越想越觉得不妥,原是如此。”

    花晓这人,有很多宝贵之处,至纯至善蕙质兰心却又懂的变通,就像当初轩辕澈将她从京城弄到身旁,她立时就知道自己动机不纯,却也不加苛责;就像现在,俞嘉作为她的好友,在明明白白的听了自己如何将那么无辜的人榨干净也不会盲目伪善。

    轩辕澈摇头笑道:“咱们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花晓摆摆手道:“你我皆知,俞嘉并不无辜,俞家的猫腻暂且不去讲,首先他是我朋友更是你的表侄,你们这个时代我虽没呆多久却也对生死相托的忠义士气颇有感触。俞嘉这趟是自己权衡了利弊欣然前往的,他本就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倘若不来他这辈子也不会痛快。

    再者,单说上元夜那次,即使没有查出幕后黑手,但你我皆知能在皇宫大内如此熟悉地形地势还能如此安排,俞意平这个光禄勋即使不知但做的也是不合格的。

    还有在安西的那场刺杀,我在京城的时候曾听张麽麽说过俞木年轻的时候与欧冶子后人有些交情,即使是皇上下的令,但俞家定也是知情的。虽然这些你都不跟我说,但我也知你心中是有芥蒂的。俞升平此来,我想俞家再多的过失你也有了原谅的理由。”

    她又板着脸道:“皇帝已是老皇帝了,这天下迟早是要易手的,我对你有信心。”

    怎么能不喜爱呢?轩辕澈看她那副模样,心下柔软的像这虚软的夜风,他身子向后倚靠在了软榻上,那袍袖间滑出的手臂有种写意的魅惑,花晓流氓似的直愣愣的盯着那截手臂,说不出的滑稽。

    轩辕澈扶额道:“回神了,口水掉下来了,呆瓜。”

    花晓一瞪眼道:“别想骗到我,肯定没流口水。”

    她还是习惯性的擦了擦嘴角,眼睛又聚焦到了轩辕澈的身上。

    他的美实在是太勾魂夺魄,不耀眼,却让人见之忘俗,不张扬却自成芬芳。即使这么慵懒随意的时候他那背也是笔直的,花晓觉得那魏晋时的名士风流与谈笑间的儒将杀伐被他很好的糅合在了一起,让花晓有种美人如玉势如虹的感觉,多年的军旅生涯许多习惯却是已深入他的骨血。

    花晓无奈道:“灯下真不适合观美人。”

    轩辕澈听的揉了揉眉心,岔开话题道:“当年安王谋逆案牵连甚广,单单和安王有些交情的诸侯国主就灭了七个,蔡国也是那时候被牵连的。”

    花晓不知他说这个作什么,只耐心的静听,却也不问询。

    轩辕澈叹口气道:“我父亲当年也是个南征北战的马上太子,最初一段时间并不常在京城,是以对我却也是远水难救近火。安王是逸王独子,为人最是仁善,即使他自己已如雨中浮萍那般飘摇,却在我少时对我颇有维护,所以是我名副其实的仲父。”

    “皇上一向忌惮逸王,即使逸王早已经故去他却也压了安王,迟迟不让他回自己的封地,这一压就是十年。我父平日公务最是繁忙,而安王一向与父亲交好,又最是清闲,他文韬武略样样几无人能出其右,所以也就成了我真正的老师。

    恩师谆谆教诲还如在耳边,一转眼却已物是人非。他老人家情怀高远一生洁白,有时我都禁不住想问问苍天为何那么急匆匆的将他交与秋风,这世间怕是再难找到如此真正的大才大德之人。”

    他声音低沉,那无波的面孔在摇曳的烛光里也仿佛氤氲了一层薄薄的哀雾,那是掩都掩不住的哀伤。花晓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暗暗怪自己忒也潦草,竟是连轩辕澈如此的故事也不知道。

    她起身坐到了对面轩辕澈卧着的榻上,伸手揽过他的肩道:“别伤心,既然安王爷如此风骨,必也是对生前身后事都超然的。路还长着呢,既然我们过不了自己的坎,且等待时机给他老人家翻案就是,庙宇祭祀也全都给办起来。”

    轩辕澈反手覆上搭在肩膀的手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案子却是没法翻的。皇上早就给翻了,连罪己诏都下了,还赢得了全国上下的称赞,即使那时的我在听了九五之尊如此的虔诚罪诏后也一时热泪盈眶。

    咱们的皇上可不仅仅是你看见的老人,他是个真正学活了帝王之术的人,可极少做那等只图虚名浮华不实的事。恩师名扬天下又是轩辕氏仅剩的嫡脉,即使定的是谋逆的重罪,也是“意外”死在乱军之中,因为皇上只能让安王意外死去。即使如此,天下还是一片哗然,反正目的已达到,这罪己诏下的也是毫不犹豫。

    八国诸侯虽实被恩师所牵,谁知后来剧情反转,说是安王被其它七国诸侯所惑,本身原并无谋反之举,皇帝陛下一时气昏了头才铸成了如此大错。天子认错已不是错,相反更是圣明的表现,只是如今那墓里埋的却是不知是何物,想恩师一生高洁,却是当了孤魂野鬼。”

    他的声音冷冽,像是最好的冰玉相撞的声音,说不出的冷和伤。

    他转头见花晓面无表情,因笑道:“这番话吓着你了?”

    花晓这才摇头苦笑道:“吓着倒没有,只是逸王乃先皇的嫡子,我总算懂了点皇上为什么要对你下如此狠手了。”

    轩辕澈笑道:“你懂什么了?皇上对我如此必是有其它隐情,我如此愤慨也只在你面前,若是连这点情绪也能让人察觉出来我自己都无颜再争什么了。况且我本一直对皇上心存幻想,只是直到现在我才彻底的死了心。”

    花晓一想也是,轩辕澈一向是个喜形无色的人,雾里远山雨里流水般让人无法看清,也只有在她面前才有了七情六欲。

    她歪头蹭了一下轩辕澈的肩膀,笑道:“你说的对。”

    轩辕澈摇头笑道:“你不问我原也不愿主动跟你说这些的,因为这件尘封在我心底的事,一旦说出来必是带了我的个人情感,只是此事却是与你刚才所问有着紧密的关联。

    中北山山势险峻,绵延数百里,山周除了羊肠小道就是悬崖绝壁或万丈深渊,真正的深山险峰。当年八国之乱的“叛军们”本都是死罪,我求了父王将他们救了下来,分批的将他们安置在了中北山,再加上我这些年广为搜罗,如今中北山却也有近三万之众。

    皇上一直派人死死的盯住镇北军,这次王润前出兵远征蛮夷,不仅是解了河西之围,捎带着也乱了那些视线,大兵动起来就不是局外人容易监控的了。这次俞嘉来我那五千私兵加一万镇北军也会续断合并一处。”

    花晓扳着手指道:“这近五万的人马,选的还是咱们熟悉的地势,且我们已确知了他们,但他们却不知我们的布置。人说好手难敌双拳,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兵法又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看行。”

    轩辕澈皱了皱眉终是没有再说,只是笑道:“你自不必如此担忧,赶紧睡吧。”他没说的是,那是地地道道从上古传下来的兵,那是裹满了传奇和神话的色彩,走过风云际会群魔乱舞的蛮荒时代穿过千年时光,又岂是可以评估的?

    花晓心下大安,躺下去不一会儿又睡着了,那恬淡的睡颜有种孩子般的纯净,轩辕澈给她掖了掖身上的毛毯,浅笑着凝视了许久,却是比看书的时候走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