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如山 第69章 借道（3）
“你军校毕业不是参军了吗？咋不在队伍里，穿这身打扮回来了？”郭治远既心疼又生气，一肚子的疑惑从穿着开始问。
“部队吃了败仗溃散了，我差点成了俘虏，没办法就悄悄的逃回来！”郭明睿淡淡的回答。
“逃兵？你竟然当了逃兵？”郭治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作为军人，宁可战死沙场也是不能当逃兵，这可是一辈子洗刷不掉的耻辱！而这事儿从郭明睿嘴里说出来，好像并不是奇耻大辱，更不值得大惊小怪！
白之铭赶紧打发柳二姐去准备吃食，然后小声的对郭治远说：“哥，孩子刚回来，你别一惊一乍的！让他填填肚子，回头慢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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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的胳膊咋样了？应该还没好利索了吧？要不要去城里看看西医，在我哥哪里住几天？”郭明睿反问道。
“我这胳膊好的差不多了，行军打仗，写字操练都不碍事！对了，你哥知道你回来了？我明天就把你哥叫回来，一起回三家营看看你妈……”郭明睿主动关心他的臂伤，郭治远心情稍好。
“等我下次回来再去看我妈吧！”郭明睿面无表情的说，“我哥还不知道我回来……”
“下次回来？”刚到家就往下次回来推，郭治远一脸惊愕：“你不打算在家常住？”
就在这时，柳二姐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明睿，这是你柳姨！——要不你去前厅吃完了再说？”白之铭赶紧建议。
“柳……妈！”郭明睿不自然的对着柳二姐叫了一声“妈”，“您不用端进来了，我过去吃！”
柳二姐受宠若惊，她赶紧把郭明睿带去了前厅吃饭。
“之铭，你别跟我打哑谜了！”郭治远望着郭明睿的身影，急切的对白之铭说。
白之铭小声的说：“哥，明睿这次回来是向你借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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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道？”郭治远惊呼，“借什么道？”
白之铭也是下午才见到郭明睿的。他对不请自来，直接跑到小院的郭明睿也是一脸的诧异。
白之铭问郭明睿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回家，却要他偷偷摸摸的带路？
郭明睿不说实话，白之铭自然不会帮忙。郭明睿给逼急了，只好说：“白叔，我就是你们说的‘**’！当年军校还没毕业，我就被学校开除了！后来就去了大别山的革命根据地，这中间的原因，你就别问了！”
这几年我之所以一直没回来，就是一直在山里跟你们的‘白匪’打仗！前年，大别山的主力部队撤到川陕根据地后，我们又重新组建了红二十军！”
“红二十军在大别山被你们围剿了两年，如今也快打光了；实在没办法，我们只好跳出了包围圈，转移到了桐山！”
“但到了桐山才发现，这里东临平汉铁路，西临汉水，离武汉也很近，根本不适合建立革命根据地！所以军首长商量后，准备带着红二十军再次转移！他们知道我是伏阳人，便派我回来摸摸伏阳的情况……”
白之铭被郭明睿的话吓的心惊肉跳！郭明睿原来是冒着杀头的危险回来的，他把这么重要的军事机密说出来，看来是吃定白之铭会帮他！
白之铭无论如何也不敢擅作主张，他只好关了大门，然后先把郭名睿藏在仓房了！等天一黑，就瞧瞧带着郭明睿来找郭治远！
郭治远呲牙咧嘴的把烫到手指的烟头甩了出去——他只顾着听白之铭说话，连点着的纸烟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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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之铭指着地图上高高低低的地形说：“刘主席派出三个整编师，已经越过了平汉铁路，正在从东向西追击；赵晨初的十六就旅守在裕阳，东边的九十五师在通许也不远；西边的四十军两个师，守在伏阳的三鸦道；东南的四十四军在枣阳一带，布了口袋阵等着堵截！”
“这些我都知道！”郭治远问，“你到底想说啥？”
白之铭指着桐山，声音小的细如蚊蝇：“眼下那个红二十军，正在这里！他们打着‘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队’的旗号北上抗日，想借道伏阳或者裕阳北上……”
“天都捅破了，还有心思吃什么饭？”郭治远脸色铁青，“把这个臭小子叫过来！”
郭明睿这时候推门而入，他根本就没有去吃饭，一直在门外等着。
“几年不见，你真的翅膀硬了！”郭治远冷冷的对郭明睿说，“小事你不告诉，大是大非你也不跟我商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绑了，直接送到伏阳城？”
“那你最好把我也绑了！”白之铭抢着说，“这样所有的罪名，你就可以甩的干干净净！——我的哥呀，这都啥时候来，你说气话有用吗？你要真是食子的老虎，我就不可能带他过来！”
“你……去里间，我有话要问！”郭治远被白之铭怼的张口结舌，他白了一眼郭明睿，然后对白之铭说。
“放着阳关道你不走，为啥要过独木桥？”郭明睿一来到内室，郭治远便劈头盖脸的问。
“什么是阳关道，什么是独木桥？”郭明睿一点也不示弱，“从北洋政府到国民政府，哪个不是打着革命的旗号来争权夺利？没上台的时候都说自己为国为民，信誓旦旦的要救民于水火；一旦大权独揽，哪个不是对内镇压，对外谄媚？闹革命的时候跟我们称兄道弟，革命成功了就大开杀戒，清算镇压！这就是你说的阳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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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见见世面，你就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了？”郭治远很生气，“你们从国外抄了个什么主义，根本不知道咱这块地能不能种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暴动，煽动穷人一起拿着鸡蛋碰石头？现在碰了个头破血流，又打着北上抗日的旗号开溜了？老百姓先被你们这些主义裹挟的喊口号，然后又被国民党架在火上烤！
现在好了，你们拍拍屁股走了，山里走不了的老百姓怎么办？你们这个党，跟当年的义和拳和红枪会，有啥区别？”
“我们是真心实意为了老百姓！”郭明睿说，“我们不进山，白匪就不会把老百姓架在火上烤吗？我们不暴动，这个污浊的世道自己会干净吗？只有号召老百姓站起来，以暴制暴，推翻这反动政权，彻底打碎这腐朽的制度，建立人民政府，老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你们打打杀杀这几年，山里的老百姓日子是好过了，还是难过了？”郭治远又问。
“革命免不了流血牺牲！胜利的道路肯定是曲折的，眼前的困难也是暂时的……”郭明睿解释说。
“你们爷俩儿小点声！别动肝火！”白之铭小声的劝道，“哥，你觉没觉得明睿这些话，听着很是耳熟啊？”
郭治远叹口气说：“我也不得不佩服，他们在宣传主义和蛊惑人心这点上，确实比以前的国民党厉害多了！”
郭明睿突然问郭治远：“爹，你真的了解我们吗？你心里装着这个家，却保护不了我妈和外婆；你手里有枪有炮，却不得不把我们送到汉口避难；你心里装着三家营，三家营却成了土匪窝；你心里装着东乡和十家镇，老百姓却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你知道为啥自己一直这么失败吗？”
“歪日他怼！”郭治远脱口而出，“我今天算是开眼了，儿子倒是教训起老子来了！”郭治远不屑的说。仟仟尛哾
白之铭赶紧制止郭明睿：“娃娃，你可别没大没小，说话深一脚浅一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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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说！”郭治远说，“我倒想听听他满脑子的外国主义，今天怎么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说就说！”郭明睿振振有辞：“我小的时候，我每次听到祖上留下的新袍旧袍的故事，都一直在想：为什么等着别人给，而不是自己做一件袍子呢？”
“后来在汉口读书的时候，我跟我哥暑假推着独轮车去码头上买冰水。在码头上，我终于知道人是分三六九等的！想喝冰水的穷人买不起，买得起的人却是拿着冰水洗漱祛暑！”
“我问我哥为啥咱自己不能做冰水卖？我哥说就算俺们买得起制冰的机器，也没有制冰用的电；就算咱们什么都有了，夏天也快过去了，谁还会买冰水？”
“你到底想说什么？”郭治远越听越糊涂。
“这两件事让我明白：有很多事情，单靠自己是没办法干成的！”郭明睿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爹，你一肚子里的学识就像冰水，但到现在你都不知道应该卖给谁！你觉得靠自己能保护这个家、这个营，甚至这个镇；但实际上，你根本改变不了他们吃苦受穷，受剥削受压迫的命运！”
“要想让夏天的穷人都能喝上冰水，只能依靠想喝冰水的那个阶级的人，更需要先进的理论来指导他们，怎样去得到冰水！
一句话，要想带着劳苦大众翻身，你就要明白舍弃什么，跟哪些人站在一起，并肩去斗争！”
“部队吃了败仗溃散了，我差点成了俘虏，没办法就悄悄的逃回来！”郭明睿淡淡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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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下次回来再去看我妈吧！”郭明睿面无表情的说，“我哥还不知道我回来……”
“下次回来？”刚到家就往下次回来推，郭治远一脸惊愕：“你不打算在家常住？”
就在这时，柳二姐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明睿，这是你柳姨！——要不你去前厅吃完了再说？”白之铭赶紧建议。
“柳……妈！”郭明睿不自然的对着柳二姐叫了一声“妈”，“您不用端进来了，我过去吃！”
柳二姐受宠若惊，她赶紧把郭明睿带去了前厅吃饭。
“之铭，你别跟我打哑谜了！”郭治远望着郭明睿的身影，急切的对白之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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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之铭也是下午才见到郭明睿的。他对不请自来，直接跑到小院的郭明睿也是一脸的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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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明睿不说实话，白之铭自然不会帮忙。郭明睿给逼急了，只好说：“白叔，我就是你们说的‘**’！当年军校还没毕业，我就被学校开除了！后来就去了大别山的革命根据地，这中间的原因，你就别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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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明睿突然问郭治远：“爹，你真的了解我们吗？你心里装着这个家，却保护不了我妈和外婆；你手里有枪有炮，却不得不把我们送到汉口避难；你心里装着三家营，三家营却成了土匪窝；你心里装着东乡和十家镇，老百姓却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你知道为啥自己一直这么失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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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就说！”郭明睿振振有辞：“我小的时候，我每次听到祖上留下的新袍旧袍的故事，都一直在想：为什么等着别人给，而不是自己做一件袍子呢？”
“后来在汉口读书的时候，我跟我哥暑假推着独轮车去码头上买冰水。在码头上，我终于知道人是分三六九等的！想喝冰水的穷人买不起，买得起的人却是拿着冰水洗漱祛暑！”
“我问我哥为啥咱自己不能做冰水卖？我哥说就算俺们买得起制冰的机器，也没有制冰用的电；就算咱们什么都有了，夏天也快过去了，谁还会买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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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件事让我明白：有很多事情，单靠自己是没办法干成的！”郭明睿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爹，你一肚子里的学识就像冰水，但到现在你都不知道应该卖给谁！你觉得靠自己能保护这个家、这个营，甚至这个镇；但实际上，你根本改变不了他们吃苦受穷，受剥削受压迫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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